申申怔住,她抬起头,樊谣脸上的表情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冷淡,但是谢天谢地,她没有高高在上地可怜她。
“谢谢。”申申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她的左手撑在地上,樊谣蹲下来,轻轻握住她。
樊谣的手并不大,也不算温暖,跟她这个人一样,冷淡自持,可就是这样一双手,在噩梦中为她举起火把。
“你站起来,我看着你走。”樊谣轻声说。
宋辉冲看外面热闹的员工吼:“看什么看!还不干活?!”
大办公室里一众人立刻鸟兽散。
申申走后没多久,樊谣也起身:“细节我让其他人跟你们对接。”
“晚上一起吃饭啊,我定了四只蝉龙虾。”宋辉说。
樊谣没有回头,她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呆。走到地下停车场,樊谣从包里拿出烟盒,抽出细长的女士烟熟练地点燃,烟草进入肺腑,她靠在车边怔了很久,直到烟灰落在手背,她仰头望着地下室幽暗的白光,将胸中的浊气长长吐出来。
樊谣刚回到公司,胖总屁颠颠地来推她办公室的门,小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快来看新出炉的瓜。”
他把手机递过来,视频没有声音,画面里周申申正崩溃地质问宋辉。
樊谣想,这破圈子实在是太小了。
胖总兴奋极了:“小姑娘是宋辉的三儿吧,追到公司去难道闹出人命了?”
樊谣冷冷瞪他一眼,“脑子里能别这么龌蹉吗?”
胖总不以为意,“这角度一看就是员工发出来的,”他幸灾乐祸,“啧啧,宋辉这蠢货连自己人都管不住。”
陆远昶今天过来公司签海报,他不常来公司,但凡一来必定大赦天下,又是请咖啡又是请甜点,偶尔一高兴直接放假半天,仿佛过年,大办公室里闹哄哄的,胖总兴奋地朝他招手:“陆老师,快过来!”
陆远昶走过来,樊谣还没来得及阻止,手机已经到了他手里,他起初并不在意,看清画面后忽然敛眉,他紧抿着唇静静看完。
“怎么回事?”陆远昶问。
“还能怎么回事,她不是第一个被欺负的编剧,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樊谣淡淡地说。
陆远昶放下手机。
“你们认识啊?”胖总惊讶。wWW.ΧìǔΜЬ.CǒΜ
樊谣不置可否。
“叮咚——”
周申申按响门铃,这是她第二次来杨老师家,上一次从这里落荒而逃,她以为再也不会来了。
杨老师很快来看门,看见站在门口的申申,她没有惊讶,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
“你等我一会儿,我辅导阳阳把作业做完。”杨老师说完上了楼。
申申手指冰凉,她用茶杯捂手,眼睛盯着墙上那副《春夜》的海报。《春夜》讲的是一个生活在小镇的女孩爱上了一位从天而降的飞行员。海报是电影里的一幕,女孩站在麦田里仰望来自天空的降落伞。
申申小时候看这部电影时,觉得写出这个故事的人她的心一定善良温热。
没过多久,杨老师从楼上下来,随口抱怨道:“现在的老师把教学任务都扔给家长,连国际学校都这样。”
申申没有心情接茬,她此刻心乱如麻。杨老师在她对面对下,申申说:“我从光耀那边过来。”
杨老师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改了我的剧本,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就已经在筹备了。”
杨老师垂下眼,手指抚摸着茶杯上的花纹。
申申咽了口唾沫,望着自己的老师艰难地说:“老师,您知道的,是吗?”
申申跟了杨老师四年,老师的写作风格她再熟悉不过,从看到那版剧本的一刻她就明白,是杨老师改的。
“其实为了不给你压力,我已经帮你过滤了很多声音,可有些意见是不得不听的。”
杨老师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地说。
毫无疑问杨龄是喜欢周申申的,这个孩子踏实、勤奋、有天赋,杨龄时常会在她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
年轻时的杨龄才华横溢,天真热血。如今她坐拥名利,有令人羡慕的家庭,有成熟运转的工作室,为了保住这些,她不得不权衡利弊瞻前顾后,她不想得罪任何人,底线一退再退。
杨龄很清楚宋辉今天会对申申做什么,她舍不得亲手摧毁她,她只是默许了。
杨老师于心有愧,她说:“我知道你委屈,电影放映时你的署名可以提到片头,在我后面。”
这是极大的诱惑,有多少编剧写一辈子都混不到这个级别的电影署名,有了这个署名,周申申就可以在圈内站稳脚跟,酬劳轻松翻倍,境遇彻底转变。
申申怎么会不知道呢,那是她做梦都想要的署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