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吗？”司机觉得头有些痛，他眼前人的形象反复变换，一会是让他咬牙切齿的高中制服女生，一会又是短发利落干练的成年女性，中间还不断变换成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
“啊——”司机猛烈地将头磕在方向盘上，方向盘发出刺耳的“叭”地一声。
余梦见司机已经能透过副本的蒙蔽，看清楚少许真相，趁热打铁道：“王师傅，你看到的是不同的人对不对？我们都不是你真正所愤恨的人，你所怨恨的人本身也是受害人，早已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将一个个陌生且无辜的人拖入深渊，这是你真正想做的事吗？”
余梦的声音在司机耳边环绕，即使他堵住耳朵，也穿过他的指缝，驻扎进他的大脑。
这声音更像是一把扇子，扇开蒙蔽他理智的迷雾，帮助他看清事实真相。
随着迷雾的散开，司机脑袋的疼痛逐渐缓解，再次回头时，他看到的就是余梦短发干练的模样，并不是他所怨恨的女高中生。
“你不是她。”司机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半晌，疲惫地说，“你不是她。”
司机颓然地靠在座位上，抬手遮住眼睛，“我不会做什么，你可以安心通关了。”
他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后，余梦肯定会转身离开，静待通关，没有被选拔者愿意节外生枝。
“王师傅，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通关。”余梦清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知道王师傅你是被循环梦境从现实中抓取来的，”余梦温和地说，她想让兢兢业业的王师傅也能有新的选择，不被困在公交车上，“我想完全通关，让这个副本彻底消失，王师傅你也就不会重复自己的痛苦。”
循环梦境似乎是汲取负面能量生存壮大，不论是副本角色的痛苦，还是被选拔者的痛苦，都能给它提供能量。
所以余梦成立破梦，争取每一个副本都完全通关，是不是也是削减循环梦境能力的方式呢？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我...还有机会离开吗？”司机的声音从手掌下传来，显得有些朦朦胧胧。
“是的，”余梦给出肯定的答案，“只要王师傅你告诉我，你的执念是什么，我愿意帮助你解脱。”
司机犹豫再三，还是抵挡不住想知道家人消息的渴望，忍不住问道：“如果你认识我，你知道我的家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说罢，放下挡住眼睛的手，期期艾艾地看向余梦。
假如王师傅提出别的请求，余梦不一定能做到，但只是问家人的近况，王师傅是问对人了。
当时同事转述301路的以外后，动了恻隐之心的余梦特意联系相关人员捐款，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甚至还专门抽空，作为社会捐款代表，一起去慰问过王师傅家人。
不然，她也不会马上回忆起王师傅的生平，有自信说服王师傅。
“他们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去见过他们。”余梦的话还没说完，司机急切的将双手扶在驾驶门上，追问道，“朵朵有没有哭着找爸爸，我父亲他身体还好吗？”
此时的司机虽然还是拖着半边身子的恐怖形象，但脸上满是对家人的惦念，少了恐怖，多了温情。
“朵朵很乖，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英雄，”余梦耐心回答司机的问题，她也没有胡说，在意外发生时，司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夺回方向盘，控制公交车，可惜离油罐车真的太近了。
他可以选择往回打方向，将驾驶室避开油罐车的撞击，保证自己的存活率，但是公交车肯定会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站台，而站台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刚下课的学生，会造成极大的人员伤亡。
最后王师傅选择牺牲自己，保全站台的所有人。
“老爷子虽然难过，身体还算硬朗，他们日后的生活你也不用担心，有好心人愿意全程资助朵朵读完大学，公交车公司的领导和社会各界爱心人士也提供了捐款，保证他们的日常生活，街道社区还为他们申请了低保。”余梦细细讲述王师傅家人的现况。
司机认真听着余梦的每一句话，慢慢勾勒出自己走后家人的生活，慢慢地，他身上的血迹消失，失去的半边身子补冲完整。
“那就好，那就好，”司机重复着这句话，泪流满面，“他们过得好就好。”
“所以，王师傅，别让他们担心你，”余梦真诚地看着司机，“他们也想让你安心的离去。”
“谢谢你，小姑娘，”司机露出真正和善的微笑，那个多年被评为最佳司机的王师傅回来了，“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司机渐渐化为白光消失在车厢中，公交车也慢慢变为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