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盛泊远没有明说,程颂真也是暗暗猜测。
沙发这么宽大,盛泊远却直接坐到程颂真身旁,跟他几乎贴在一起。程颂真本来沉浸在电影情节中,被盛泊远这突然到来搅乱了心绪,但他也没撤开距离。
他觉得就这样肩挨着肩也挺好的,这样的亲昵让他很舒服。
盛泊远无心于电影本身,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在心里酝酿好,开口道:“真真……医生今天跟我通过电话,他说新款抑制剂这周就可以正式使用。新款抑制剂很适合你,效果也很好。”
程颂真缓缓转头看过来,眼里有一点儿迷茫,明显是没反应过来。
见程颂真神色有异,盛泊远皱了皱眉,迟疑道:“你……不高兴吗?”
闻言,程颂真当即回过神来,双手掌心向上,在胸前上下扇动,嘴角扯出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他在用手语回盛泊远说,他高兴。
对啊,他怎么可能不高兴呢?他是应该高兴的。
程颂真想,他是应该走了,他在这里打扰盛泊远太久了,时间一久他都忘了,他并不属于这里。
他更忘了,最开始他其实只是想在这里待上一个月而已。
只不过有了一个月,就开始想要第二个“一个月”,如此下去。
没等盛泊远开口,程颂真就很自觉地收拾好行李,速度之快都让盛泊远意外。
看着客厅里堆着的大包小包,盛泊远想起上一次程颂真要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场景。只是这回他确信,程颂真大概率是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盛泊远说话难得结巴:“你……这就要走了?”
程颂真点了点头。
“打扰你太久了,”他认真道,“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看着程颂真这一真诚至极的鞠躬致谢,盛泊远似乎也看到了他俩的最终结局。
盛泊远有一万句话对程颂真说,但最后只是默然应下,打电话叫司机帮忙搬行李送人,然后就这样目送程颂真离开。
程颂真离开了,这偌大的房子看似回到了他还没出现前的样子,但到处都烙下了程颂真生活的痕迹,以及他们日常相处的点滴。
摆设可以回到从前,但是时间却拨不回去。
盛泊远也回不到程颂真还没出现前的样子,他每天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这和此前的失眠症很不一样,至少诱发失眠的根源很不一样——从前是因为童年阴影和心理问题,现在则是因为一个人。
他心里都是那个人,脑海都是那个人。
与其说这是失眠症复发,不如说他患上了依赖症。
依赖症发展到一定阶段,他开始尝试起连自己都感觉到陌生的种种举动——
他会睡在程颂真睡过的床,抱着程颂真盖过的被子、用过的枕头入睡,试图在梦里找回程颂真睡在他身侧、窝在他怀里的温度。
他会看着大概是程颂真不小心落下的小雕塑发呆,想了半天编辑短信告诉程颂真,还有几个未完成的雕塑留在他这里了,然后为程颂真一句“我改天再来拿”而生出纷乱思绪——他到底会不会来拿?改天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会试图在大概也是程颂真不小心落下的外套上,以及早已过季的柑橘上,寻找程颂真身上的香气。不带一丝侵占性的情欲,单纯以Alpha的身份去思念与他并无关系的某个Omega。
想程颂真想到抓心挠肺,他开始有了更“过分”的举动。
他不问理由、毫无原因、不打招呼就去A大校门口蹲他的Omega。
程颂真与师妹相约去看新上映的电影,上次采访过后两人发现彼此都是电影发烧友,于是就经常约着去看电影,结果还没走到校门口即注意到盛泊远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程颂真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些天,他没少做梦,做关于盛泊远、关于他们的梦。
新款抑制剂对他来说确实很温和有效,即使身边没有盛泊远的安抚和陪伴,他的信息素水平也能始终保持在正常范围内。
然而,他晚上却开始频频失眠,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而这跟因为信息素紊乱造成的失眠似乎又不一样,像是某种戒断反应。
为此,他曾经到医院复诊,结果却被告知信息素水平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并非新款抑制剂的问题,也与信息素水平无关,程颂真其实心里明白的,这一切异常全因为盛泊远不在他身边。
他没能成为盛泊远的安眠药,但盛泊远确确实实是他的助眠剂,不仅是生理意义上的,更是心理层面的。
如此又看到白天在心里想着、晚上在梦里盼着的人,程颂真不由得顿住脚步,驻足望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确认眼前并非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