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泊远会开到了半路,从Amanda那里得知程颂真来找他,对方就在总裁办公室等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一张谈不上熟悉的脸,竟有一瞬间的失神。于是等结束了会议,他没多逗留就直接去找人。
Amanda这边还说程颂真就在办公室里等着,结果一推门,沙发空荡荡的,原本待在这里的Omega不知所踪。
Amanda一下就噤声了。
盛泊远眉头微微皱了,无意间一转身,瞥到了衣帽间屏风露出的一角。
他走近一看,一张冰山脸出现了难得的裂痕。
那个靠在床沿,抱着他的西装外套呼呼睡着了的,不就是本应乖乖等他的Omega吗。
Amanda也注意到了,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出,一时间也木住了。
盛泊远先作出反应,他对Amanda说:“先出去吧。”
等只剩下他和程颂真二人,他脱掉了西装外套,放轻步伐走过去。
程颂真似乎沉醉于衣服上残余的信息素,即使在梦里也将外套抱得死死的,还将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都藏在衣领里,柔软的头发就铺散在床沿,跟随他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
盛泊远没有贸然出声惊动他,莫名其妙就这样蹲着看了会儿,直至自己的呼吸节奏也调整成与程颂真的一模一样。
突然地,程颂真的脑袋就顺着床沿倏地滑落,盛泊远眼疾手快,一把将程颂真托住,掌心与程颂真柔软的脸蛋亲密地吻住了,彼此的体温瞬间互相传导开来了。
扑通扑通——
盛泊远在这么一刻恍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程颂真睡得可真沉,连这样都没能醒过来,干脆脸贴着盛泊远的手继续睡,还不满足地哼唧两声。
盛泊远心下觉得好笑,嘴角不觉生出了并不明显的弧度。
他顺着这动作,将程颂真整个打横抱了起来,轻放在床上。小小一个,抱起来比想象中的还要轻,盛泊远想,要是他能嗅到信息素,这会儿估计会将某种香味抱了个满怀。
大概是察觉到某处的信息素远比怀里的西装外套要浓郁,在盛泊远准备将手撤走的时候,程颂真却突然松开衣服,改成抬手圈住他的脖子。睡着的人用力不知分寸,这使劲一挽住令盛泊远始料未及,猛地一低头,与程颂真鼻尖互擦一下。
咫尺之间,盛泊远吐纳的热气薄薄地拂过程颂真的眼睛,惊动了栖息在程颂真眼睫上的蝴蝶翅膀,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盛泊远瞬间屏住呼吸,顿了两秒才将程颂真捆住他脖子的手轻轻掰开,替他脱掉鞋子,掖好了被子,正要将手抽走的时候却被程颂真抓住了一根手指。
盛泊远又是一愣,他没见过有谁睡着了比程颂真小动作更多的人了。
见程颂真如此执着,盛泊远便没有再进一步动作,而是就这样坐在床边等啊等,时不时用手机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
他应该将程颂真赶出去的,但他不仅没有这么做,还一而再再而三出手帮助。
盛泊远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奇怪又陌生,而这与任何生理因素无关——他感受不到任何信息素作用,因此也不会对任何Omega产生冲动或渴望。
问题在于他的心。
一方面照顾程颂真是他应尽的责任,既然继承了盛岳辉的财产,规则意识强烈的他自当履行好相关义务,另一方面则是不知为何生出对程颂真的同情和怜悯。
不管是医院陪床的那一晚,第二次在盛家老宅照看了一夜又悄然离去,还是此时此刻,他都能清晰感觉到程颂真对他强烈的需要。
那么无助,那么倔强,充满渴求。
仿佛盛泊远是程颂真漂泊大海之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盛泊远坚硬冰冷的心竟然被触动了。
上一次感觉到如此强烈地被需要、被依赖,还是童年那会儿。
母亲生下弟弟后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子,在生命余下的日子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卧病在床,而父亲盛岳辉彼时却整天忙于事业无暇照看。
缺乏温情陪伴,又被束缚自由,母亲深陷抑郁情绪的沼泽,被一点一点抽去生命力,昔日姣好若鲜花的容貌被侵蚀,只剩枯槁憔悴的一副躯壳。
每天上午,他总会在庭院采摘一束沾着露珠的山茶花,牵上弟弟到母亲卧室探望,母亲一听到声响,便会强撑起那架只剩枯黄皮肤依附的骷髅,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面无表情,眼神却异常强烈,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吃掉一样。
弟弟当时年纪太小了,大概被形若鬼魅的母亲吓着了,小手揪得盛泊远的衣服皱巴巴的。尽管如此他并没有逃离,而是怯生生地将鲜花递上去,奶声奶气地重复盛泊远教他的话,说,希望妈妈赶紧好起来,再陪我和哥哥去花园露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