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斯廷没吭声,看着查理咔哒一声拧亮了墙上的灯。
这里比博南镇乃至罗帕帕斯的条件好得多,只要经过报备就能使用这种无需点火就能亮的灯, 勒梅那一些经济条件好的地方路灯也是用的这种, 里面放着一种接触空气就能发出光亮的矿石, 能够通过阀门控制空气流动让它明灭, 亮度跟蜡烛差不多。
其实不需要点灯海斯廷也能看得到兔头店长, 他的夜视能力相当出色。
看到对方的视线落到自己怀里,兔头店长很大方地从中挑出一个手掌大的瓶子:“来一点?”
海斯廷摇摇头,虽然希弗士待人随和, 但对骑士团的纪律其实抓得很严, 非休假时间决不允许喝酒。
半夜溜达出去喝酒的兔头店长挠挠脸:“你在站岗吗?”
如果是在工作确实不该喝酒。
海斯廷摇摇头。
“我有事要向公爵报告。”他说。
“原来如此。”兔头店长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抱着一袋子酒和肉干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要转弯上楼时,余光看到海斯廷居然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查理:“??”
海斯廷看着兔头店长又原路折回来。
“你不进去吗?”查理朝公爵的房门比了比。
海斯廷迟疑了一下。
“公爵已经睡下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叫醒公爵是否妥当。
如果是希弗士或者老管家,一定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办,但因为不管是骑士长还是公爵本人都还很年轻,尚未产生培养接班人的概念, 因此临时接手的海斯廷有些不知所措。
兔头店长的眼皮有点儿重,但乐于助人的天性让他好奇地问:“你有什么事要找他?”
“艾利卡的信。”海斯廷下意识回答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太过老实了。
下一秒, 他就眼睁睁眼看这个兔头敲响了房门——这个动作太过出乎意料, 海斯廷甚至来不及阻止。
“如果是这件事, 他会希望第一时间知道的。”兔头店长看到海斯廷的表情,补充道:“放心吧。”
海斯廷:“……你今晚喝了多少?”
兔头店长歪头想了想:“一点点。”
所以他现在是个看起来正常其实已经脑袋不清楚的醉鬼……海斯廷觉得认真跟对方说话的自己简直像个傻瓜。
现在只能祈祷公爵没被刚才的敲门声弄醒,海斯廷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兔头店长想要继续敲门的动作,还没等他说话,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德维特看着他们——海斯箍着查理两只手,查理摇头晃脑地想探出左手继续挠门。
“你们在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海斯廷连忙松开兔头店长,这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信被捏皱了。
公爵也看到了那些信,还看到了在海斯廷身后挤眉弄眼,示意他注意信的查理。
“没人不让你说话。”他说。
兔头店长说:“海斯廷不让。”
海斯廷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不过就如同查理所说,公爵并没有追究他们半夜打扰的行为,从他一声不吭地接过信往卧室里走的样子看,兔头店长的判断是正确的。
可为什么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海斯廷疑惑了——他十四岁就入选白兰骑士团,一直是公爵的近身护卫,虽然不像骑士长那么形影不离,但怎么说也比他和公爵多相处了几年了。
莫非自己真的木讷至此?连一个刚与公爵接触半年的人都比不上?
年轻的骑士有点动摇。
下一秒更令他动摇的事情发生了。
海斯廷看到兔头店长左右看了看,居然也抬腿走进了公爵房间!
他怎么能在深夜还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公爵房间?
……好像哪里不对,公爵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女性,重点是不管几点钟,公爵的房间都不能像这样未经允许就随便进入!
德维特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骑士三观险些被震裂了。
如果还在白兰堡,他当然能对贵族礼仪与禁忌倒背三百条并第一时间对于形成冒犯的举动做出反应。
但拜托了,他已经离开了勒梅那好几个月。
在这几个月里,他睡过年久失修的漏风教堂,待过桌椅满是油腻的农舍,幕天席地在马车上过夜的次数更是记不清,饶是帝国最娇气的公主被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也一定想不起前世诸如‘确保没有吃过气味浓烈的食物,两小时内没有进行剧烈运动,进门前要换下外套和软底鞋,等待室内回应后由侍女开门’的破烂规矩了。
海斯廷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查理进了门。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了,德维特坐在硬质扶手椅上读信,脸色在读两封信时都是一样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