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换回了那种松弛的语调,喃喃自语:“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以做一个骄傲的公主,但有了你,我就是乞丐,感情世界里的乞丐。为什么我们之间,永远是我在追随你,乞求你?”
“费莎莎,你这又何必呢?人活在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感情一件事。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匹配公主的应该是王子,而不是我。”
“何必?”她皱起眉头,似乎在很认真地想着他说的“何必”,但转而又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何必。”
再次抬起头时,她的双眼竟然有了决绝的精芒:“可是有你在,我无法去爱别人,我总不能杀了你,所以只能对自己下手。我把遗书写好了,就在桌上。我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之间,总归是要了断的。”
墨宇皓回头看向桌面上那薄薄的一张纸,沉重的窒息感让他们同时陷入绝望,好像彼此都掐住了对方的咽喉,谁也没有把希望留给对方。
“了断的,了断的,了断的……”无数的回音在墨宇皓的耳边响起。他像一个溺水的人,在黑暗中急速下坠。费莎莎只说对了一半,他墨宇皓又何尝不是一个乞丐,乞求她放过自己。
“你究竟要怎样才能下来?”乞丐说话了。
“我们在一起啊。”
他看见那个溺水的人吞进了无数的污浊物,伸手一摸却又摸到了岸边,一蹬脚竟然站了起来。还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我答应你,你下来。”墨宇皓如释重负。
绷在松弛和紧张之间的唯一一根弦被拉扯断了。
费莎莎愣了一下,她根本没有想过墨宇皓会答应自己,她就像是被终身监禁的囚徒,已经习惯了坐牢,跟狱警胡闹也是家常便饭,反正也不能关押得更久了。可忽然刑满释放,迎接新生,反而让她紧张得无所适从。
“赶紧下来吧。”现在终于轮到墨宇皓放松了。
费莎莎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盖过一声。她转过身,想从他脸上寻出确定的表情,直到他伸出手把她抱了下来。
这是劫后余生的两人。
“不要闹了,早点休息吧,我要回去了。”他有多无奈,就有多疲惫。这一夜,费莎莎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到天亮的,她有很多话想问墨宇皓,
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排练着自己跟墨宇皓的对话,这么一排练,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其实墨宇皓哪有怎么想,他根本是想都没想。她来找麻烦,那他解决麻烦、处理麻烦,仅此而已。
费莎莎空想了一夜,依旧无法确定他的心意,所以她一早就来到了墨宇皓的家。她要再确定一次。
洒扫阿姨告诉她,大约一个小时前墨宇皓就去公司了。
她追到了晋宇楼下,却在前台小姐的礼貌询问下迟疑了。她知道自己是怯了,她像所有坠入情网而看不清来路的女孩一样,在纠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时候,更多的只能胡思乱想,然后向闺蜜倾吐。
楚骄月作为费莎莎的密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充当着费莎莎的心理咨询师的角色。在楚骄月看来,墨宇皓就是费莎莎的信仰,费莎莎是一个不可理喻的虔诚信徒,而她自己被迫扮演一个牧师。费莎莎每提起墨宇皓一次,牧师就在信徒面前撒一把沙子,宣告她的一厢情愿。这么多年过去了,沙子都可以堆成巨型衣冠冢了,也没见信徒如愿以偿。所以,这一次她很好奇费莎莎是怎么让墨宇皓铁树开花的。费莎莎虽然爱得无怨无悔,但脸皮还是薄的,自然是不好意思说自己以死相逼,毕竟,但凡能说出口的难堪都不算真正的难堪。
费莎莎等了一周后,墨宇皓也没有联系自己,这让她原本就火爆的小姐脾气在等待中熬成了一锅沸腾的粥。她打电话问墨宇皓为什么不联系自己,他解释很忙没有顾得上。这波澜不惊的解释,直接让一锅粥糊了。
这天晚上散会之后,墨宇皓发现手机里有整整一百个未接电话,都是费莎莎打来的。
他头皮发麻,溺水的窒息感又来了,便索性把手机扔到后座,打开音乐,猛踩油门,叛逃回家。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如果不是因为费莎莎的干扰,墨宇皓可能不会选择离家更近的小路,那么这天晚上他就不会遇到唐奔奔。
唐奔奔下班晚归,遇上了几个醉醺醺的小混混。墨宇皓听懂了那口哨声中的无耻之意后停下了车,摇下车窗大喊唐奔奔的名字让她上车。
惊魂未定的唐奔奔把这一声大喊当成了救命稻草,但她拉开车后门时,还是本能地迟疑了一下。
“我也在晋宇工作。”他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似的。“同事?”她赶紧坐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