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母亲电话的时候,顾念远其实有点惊讶。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疲惫,也比印象中多了一分温和。
她是这样和顾念远说的:
“在国外学了四年多,既然都毕业了,那就回来吧。”
“你父亲让你出去,你不可能真的不回来,毕竟这里是你的家。”
“家里除了我,也就剩下你了。”
顾念远早就连恨都不去恨她了,顾情定时往卡里打的钱他从来没有用过,公司盈利之后,他更是把这些年她对自己的抚养成本翻了好几倍,打回到了那张卡里。
在知道如何联络对方的情况下,世上没有哪对真正的母子会四年不曾通话,没有任何联系。
对顾念远来说,顾情已经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他以为自己接到电话,不会有任何的波动,然而“家”这个字眼被反复提及,他依然有了片刻的心软。
总不可能真的一辈子都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吧?
人生还能有多少个四年?他已经没有父亲了,在这个世界上的确只剩下顾情一个亲人。
“顾,你就当是开拓市场,顺带考察一下刚成立的分公司?”合作伙伴说,“如果你母亲依旧在精神上虐待你,你完全可以再回来,也不会再给自己找原谅她的借口了。”
回国前一天,顾念远看到了她让助理发给自己的那些资料。
顾念远并不意外,连失落都没有。
也许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回国。
他怀着这样的念头,在机场遇到了应怜。
应怜在他母亲集团旗下的公司工作,而顾念远愿意为应怜留下。
应怜选择辞职,他也没有任何继续待在母亲公司的理由。
顾念远像顾情,又不像顾情。
在他心里,应怜要比市值数百亿的财团重要得多得多得多。
“我一开始就说过,这是通知。”
青年轻描淡写道,“您无权干扰我做的任何决定。”
“顾念远!”
挂断电话之前,他听见一声毫不掩饰愤怒的呵斥。
然而顾念远并不在乎,甚至有种浑身一轻的感觉。
他之前就已经不欠顾情什么了,正式了断,迈出这一步,要比他想象中还要轻松不少。
原本,按照顾念远的设想,他和顾情应该在办公室之类的场所见面,像商业竞争对手那样你来我往地纠缠一段时间,而后,顾情会意识到他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她再也无法干预他,就像没办法阻止他从办公室离开那样。
不过电话也没什么不好,这意味着他可以空余出更多的时间去做其他事。
顾念远神色平静地将备注为“母亲”的号码拉进了通讯录黑名单,转过身,重新回到客厅。
才下午两点,可是他现在就想给应怜发消息,问应怜晚上要不要过来吃晚饭了。
他想见应怜。
或许今天的确是个特殊的日子,处理食材的时候,顾念远又接到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
来自合作伙伴丹尼尔。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快没有时间陪女朋友了!”
丹尼尔如此抱怨,“顾,该不会你真的被你母亲扣压了吧?我之前就劝你申请绿卡的,这样你就可以求助大使馆了。”
顾念远切完剩下的半截腊肠,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短期内我不会回A国,我会留在分公司。”
“你可以让温莎当你的秘书,和你一起办公。”
“谢谢你,朋友,但我恐怕这样做她会立刻和我分手,并回德州去泡她的那些牛仔。”丹尼尔立刻换了一副格外夸张的贵族腔调,“相信我,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情侣愿意待在一起时不去尽情放纵而是坐在办公室里审核文件。”
“有的。”顾念远按照比例混好了两种米,把它们泡在水里。
“真真就很喜欢陪我分析股市走向。”
丹尼尔:“……”
“hey,bro,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你们分手的原因呢?”
他只知道自己合作伙伴,顾,有一个念念不忘或者说深爱的前男友,却不知道两个人是如何分手的。
顾念远像是守着财宝吝啬的恶龙那样,会在他炫耀自己和女友温莎多么恩爱的时候提到对方,却又吝啬地隐瞒了和对方相关的信息,仅泄露出只言片语作为描述。
“很遗憾,没有这样的可能。”顾念远说,“那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爱好。”
“如果有急事,或者遇到无法处理的状况,你可以给我发邮件。”
他没有给丹尼尔回答的机会,简单嘱咐几句和公司有关的事情后,直接挂断电话,“我现在要给他做饭了,再见。”
“等……”
丹尼尔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被挂断电话,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合作伙伴后面那句话中的那个他到底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