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顾念远还是更喜欢挑着眉毛,在自己面前开屏的样子。
没隔几天,在拜访邻居的时候,顾念远帮了应怜一个忙,解出了应怜不会的题目,应怜对他的态度顿时就变成了崇拜,恢复了小孔雀的样子,重新开始和他做朋友。
从那个时候起,顾念远就开始小心。
他会在考试之前提醒应怜细心,交家庭作业之前把应怜的也翻开看一遍,帮忙检查有没有写漏的地方,维护他和应怜所有共同的第一。
哪怕后来应怜成熟了一些,不再像小学三年级那么幼稚,从骄傲的小孔雀变成了太阳,顾念远还是保留了这些习惯,因为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挫折的挫折默默忧心。
他希望应怜永远骄傲明亮,不必经历任何磨难。
顾念远点开和初中同学的对话框。
他记忆力其实不如应怜,对这个名字已经没有任何印象。
然后,他看见满是火药味,混有大量问号,感叹,偶尔还有会蹦出“傻逼”这个词汇的质疑。
顾念远在犹如狂风暴雨般轰炸下来的问题中,微微愣住,然后,挑了下眉。
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就猜到了账号主人的身份。
是应怜。
顾念远莞尔,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应怜就是这样的。
他会蛮不讲理,不给任何机会干脆把顾念远拉黑,和顾念远一刀两断,彻底割席;也可以气势汹汹,蛮不讲理地对因为探究欲对早就末路的顾念远追根究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顾念远甚至无暇去想应怜怎么会保留自己的联系方式,又是什么时候和他加上的好友,并修改了备注。
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应怜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出国是因为父亲去世,家庭发生变故。
他不敢,也不愿,所以当时只告诉了应怜结果,因此丧失了唯一一次的解释机会。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同于和母亲之间完全可概括为上下级的相处,顾念远和父亲的关系其实相当复杂。
他是政治联姻的产物,父母的结合源于两个行业龙头之间必要的协作,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顾念远知道他们结婚时曾经有过为期三年的协议,父亲习惯性无视母亲,母亲开始时则对父亲相当不屑,对他极尽轻蔑。
然而在协议快即将结束时,他的母亲发现自己早在点点滴滴的相处中深深爱上了父亲,她的所有刻薄都源于内心恐惧。
不相信爱情的人本能惧怕爱情。
意识到这点后,他的母亲在饭菜里下了药,伪装成某个事故,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父亲当时的秘书身上,扎破了家里所有的避孕套,试图制造出一个“爱情结晶”来维持会如约结束的婚姻。
她清楚自己丈夫不爱自己,心中另有她人,费尽心机,设计了情敌的婚姻,让对方陷入爱河,和远不如丈夫的人相约余生,并在他的父亲参加婚礼回来后,装作不经意地发现自己已经有孕。
母亲姓顾,父亲名字最后一个字则是“远”。
所以,他才会是“顾念远”。
所爱之人已经结婚,他也有了孩子,所以,顾念远的父亲在协议终止后,并没有离婚。
他对爱人依旧没有感情,会选择留下,只是因为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这也是他母亲想要的。
比起孩子,顾念远更像是她手中的筹码,用于绑住另一个人的绳索。
他必须优秀,必须成为两家人的骄傲,他是父亲的儿子,母亲获得爱人关注的重要渠道,唯独不是他自己。
顾念远上三年级的时候,他的父亲发现了母亲当年动的手脚,意识到心爱之人曾经遭到设计,和他的母亲爆发了想当激烈的争吵,向他母亲的家族施压,单独带他搬到南方定居,远离了当时的旋涡。
他尝试和顾念远以普通父子的身份相处,顾念远无比仰慕父亲。
如果没有某个意外,顾念远永远不会成为应怜认识的顾念远。
可惜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
他的母亲在蛰伏许久后,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收网时机,用雷霆手段,几乎将公司做成空壳,让曾经对她施压的亲家不得不仰她鼻息过活,将公公气到心脏病发,送进了重症监护病房。
她用整个企业的兴亡,数万名员工的未来威胁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要求他回来。
那时顾念远正读初三。
他什么都不知道,成了被殃及的池鱼,本就不多的温情被被现实撕裂,露出不堪的本来面目。
他的同样父亲恨他。
因为顾念远被一个冷酷的疯子生下,身上流着仇人的血脉,是母亲的附庸。
他面容肖似父亲,眉眼却复刻了母亲的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