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加贺教授,一方通行当然记得,那个在鸟取会议后自尽的东都大学教授。
“说起来他还和你有一面之缘呢。”不知为何费奥多尔提到了这个人:“他的遗书你看过了吗?他还专门给你写了两句话呢。”
“给我?”一方通行不知道原来加贺教授还给自己写了一些内容。
他只收到了一份讣告,并不知道加贺教授的遗言是什么。
费奥多尔歪了一下头:“想知道吗?”
一方通行点了下头,既然是留给自己的内容,一方通行当然想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
“在这里,你可以自己看。”费奥多尔从口袋中抽出了一张照片,上面记录着加贺教授的绝笔。
信上的内容很多,留给一方通行的只有两三句。
[还有些话是想写给铃科君的,非常感谢你当时挺身而出救了我。但我不止一次地幻想,如果你没有这么做就好了。]
简单的文字让一方通行手指颤抖。
原来加贺先生不希望获救吗?自己的行为给他人造成了困扰吗?只是单纯想要帮助他人的行为,在他人的眼中竟然带来了伤害吗?
一方通行有些困惑,有些动摇。
“是的哦。”费奥多尔像是听见了一方通行的心声:“你那种纸糊的善意,根本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这句话让一方通行楞在了原地,他的眼睛惶恐地看着费奥多尔。
在这一瞬间,一方通行觉得面前之人似乎是个魔鬼。他那双如同成熟葡萄的眼睛里,流淌出了腐烂的征兆。
“没有发现吗?还是说你自己忽略了这一点呢?”费奥多尔的话语像是巨蟒缠绕住了一方通行:“你不是真的想要成为一个好人,只不过是用这个要求约束自己罢了。铃科君所谓的善意也好,体贴也罢,都是为了能够从他人身上获得认可的纯粹模仿罢了。”
费奥多尔说得没错。
一方通行本质上是一个没有自我认同的人,他想要做好人,或者说成为一个被大家认可的人。
他的一切选择和行为都被极端的道德和他人幻想中的期待束缚着,每一次一方通行做出来的自认为是好人会做的事情,亦或是善人必须做的事情。不过是他寻求他人认同的方式罢了。
在费奥多尔眼中,一方通行不是真心想要行善,只不过是用一次次在事件面前的善良举动来确认自身的价值罢了。
就像极端的恶人会通过犯罪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一方通行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
而对于人性的浅薄理解,和盲目向善的追求让一方通行的行为显得那么奇怪又可笑。
其实一方通行本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想要帮助别人,帮助每一个人。这种透露着愚蠢的博爱却不能让任何人受益。
如果没有费奥多尔的话,也许再过个几年一方通行自己就能纠正他扭曲的行为,但是魔人不会给他时间。
在费奥多尔把一方通行深藏于心底的想法说出口的时候,就注定一方通行被他掌握住了。
有些感觉喘不过气,一方通行甚至下意识地用嘴巴来呼吸,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紧张。在内心的想法被揭露之后,一方通行久违地感受到了恐惧。
与面对太宰不同,即便被太宰看穿,一方通行也只是觉得原来还有人能理解自己。
可在面对费奥多尔的时候,一方通行只觉得整个人都置身冰川之中。
似乎是汗水从鬓角落下,一方通行才找回了一些对身体的控制权。
“别担心,铃科君。”费奥多尔想要伸手搭上一方通行的肩膀:“我是来帮助你的。”
他的动作被一方通行惊恐地躲开了,现在一方通行对他只剩下了恐惧。
被明显拒绝的费奥多尔,并没有什么安慰惊慌失措的小兔子的想法:“哎呀,被讨厌了呢。”他甩了甩手:“铃科君,我可是来帮你的呀。”
“不用了。”一方通行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还在颤抖,他硬是用能力调整了自己的身体,从极端的恐惧恢复过来后才挤出了这句话。
“别这么无情啊,铃科君。”费奥多尔继续自己导游的人设:“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景点,你不想去了吗?”
费奥多尔都没有听一方通行的答案,就打开了走廊尽头的大门。
没有刺眼的灯光变换,或者吱呀的开门声,电动大门的里侧是一个躺在帷幔中的老人。
一方通行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老人高挺鼻梁的侧影,再联系到现在他们身处的乌丸集团城堡之中。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就是组织的创始人,从不在常人面前露脸的首领——乌丸莲耶。
乌丸莲耶现在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维持生命的仪器。他呼吸微弱,让人难以辨别他是否还存在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