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柘?”认清来人后,慕淮予不禁大吃一惊,随之喜道,“没错,是阿柘!”
司空孓面色一变,抵住慕汵远脖子的刀又收紧了几分:“你最好能解释清楚。”
被点了穴道的慕汵远紧抿着唇角未作回答,嘴角渗着血,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原地。他左手手掌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状态耷垂着,脸色因为剧烈地疼痛而变得煞白,手腕处还在往外淌着血,看上去虚弱至极。
“阿柘……”从污浊的泥沼中惊醒的耶律隼怔怔地望着远方的那抹鲜红,如同走投无路的极夜中蓦然散落的一束晨光,美得令人心醉。
“师父,慕叔!”
覃柘勒住缰绳,迫不及待地翻身下了马,尽管已经尽力调整好了状态,但下马时还是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阿柘,你不是在军帐中,怎又……”慕淮予快步迎上前,本来满肚子疑惑,但看着覃柘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色,便只剩下了担忧和心疼,关切问道,“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会如此惨白?”
覃柘摇了摇头,琥珀般的眸子里一如既往地闪烁着明丽的光芒,语气轻快地解释道:“慕叔,我很好,不用担心。此事说来话长,原本我是被这家伙绑去了,但后来得人相救,早便逃出来了。这段时日被一些事绊住了脚,如今已经无大碍了。”
覃柘的话并未让慕淮予放下心来,反倒是令他愈发忧心起来。虽说覃柘表现得一派轻松,但她如今的身体状况都无需把脉已然从内腑透到了肌理,一眼便知。
“阿柘,明日便与我回瞳泊,东神沽部落隐居着不少能人异士,定有能为你医病之人。”司空孓眉头紧锁,心底的忧虑跃然于脸上,不容拒绝地说道。
覃柘纤长的睫毛如同脆弱的枯叶蝶一般轻轻振翅,在她素净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沉默片刻后覃柘坚定地摇了摇头。
“师父,我想好了,不走了。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还没做完呢,病就先不医了。”覃柘眸光澄澈,笑着说道。
“阿柘,莫要任性!”司空孓还想出言劝阻,却被慕淮予轻轻拉了拉衣袖制止了。
“司空,眼下任性的可是你这个当师父的。”
慕淮予安抚地看了司空孓一眼,随即走到覃柘面前,眉目严肃地问道:“阿柘,关于此事你自己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师父他也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才希望你能不错过任何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当然,此事说到底还是应当遵从你自己的决意。”
“慕叔,师父,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本人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能有你们二位这么好的师父。”覃柘挽着司空孓和慕淮予的手仰头笑得满脸灿烂像个孩子似的。
“阿柘,别总想着蒙混了事。”司空孓依旧沉着脸,对于覃柘的奉承话不为所动。
“好啦,师父,你别总这般无趣。”覃柘撇撇嘴长舒了一口气,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认真地说道,“要说以前不怕死,那是假的。其实我就是个胆小鬼,从小到大不知道偷偷哭过好多回。我假装很潇洒,却从来不敢去细想那些细节,害怕自己真到最后一刻露出胆怯的模样,害怕自己到时候说什么也放不了手,更害怕到时候自己心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司空孓听着覃柘这番话,心口一阵刺痛。对于眼前这个几乎可以说是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有怎会不了解她的个性。
“不过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因为经过这段时日的历练,我已经知道与我而言什么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了。”覃柘笑容温柔且坚定,就像一株从坚韧的石缝中生长出来的小草,看似脆弱却无坚不摧。
慕淮予静默无言地站在司空孓身侧,温暖的手心轻轻覆在他的后背上,算是给予一种无声地慰藉。
覃柘抬眼望向一旁那个从始终未发一言的高大而冷寂身影,四目相对间,时间的沙漏宛若定格,一切尘杂归于混沌初开的寂静,安静到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素净苍白的脸上刹时绽开一个明艳绝美的笑靥,覃柘像个孩子般三两步跑到宛若一别经年的心上人面前,张开双臂隔着厚重的铁衣环抱住他挺拔坚韧的腰身。
覃柘将下巴轻轻托在骆语冰的结实的胸膛上,昂起消瘦的小脸,琉璃般透亮的眼眸倒映着晚霞的辉芒,美得摄人心魄,她笑着说道:
“老骆,瘦了。”
明显能感受到骆语冰盔甲下的身躯骤然绷紧,明明不可能触及的剧烈心跳,此刻却似乎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听得真切分明。
骆语冰低下头颅,深邃的褐色眼眸透过冰冷的面具凝视着覃柘,心流交汇,已然胜过万语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