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弘嘴角凝结出一个冷酷的狞笑,抬手给了个示意,底下看守的士卒便一把将覆盖在笼子上的白布扯下,其下光景令在场众人都瞠目结舌颜色骤变——
只见一只半丈见宽的金丝笼子里铺陈着整块珍贵的极地雪狐皮,一个近乎□□的女子正沉睡其间,身上仅覆盖着一层单薄的锦缎,露出的皮肤皓如凝脂洁白胜雪,衬得身下的雪狐皮都隐约发灰,虽埋首于毛皮之间看不到切实面容,但光凭这具完美无瑕的胴体便足以令人心醉神迷想入非非。
周遭贪婪的窥视目光就像一只只利爪,恨不得探入笼中将眼前珍馐撕碎吞入腹中。
“不愧是世间罕有的美人骨,骆将军的眼光确实不错。”耶律弘欣赏地拍掌,目光流连在笼中美人的躯体上,轻佻玩味地对左右言道,“还不感谢骆将军成全,你们今日才得一饱眼福。”
“感谢骆将军成全!”
“感谢骆将军成全……”下流浮浪的讥笑声响彻原野,仿佛一记重锤粉碎掉最后一缕游丝。
骆语冰在见到笼中景象时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就像被拉扯到了极限骤然崩断开来,血液仿佛顷刻间倒灌入了脑中,血腥味在舌间弥漫开来。
耶律弘走下戎车来到笼子前,闭上眼颇为陶醉地嗅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芳香,他似是挑衅地打开笼门,伸手抚摸着女子的秀发,回头望向骆语冰,“骆将军,你说美人的容貌是否会比身段更诱人?”
耶律弘的威胁不加掩饰,倘若条件未能达成,那他将撕毁这女子存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层微薄的颜面,令其彻底堕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骆语冰眼中满布的血丝宛若蜿蜒虬结的细蛇,穿过千军万马落在那片刺目的白色肌肤上,目光像是被烈火灼伤一般不敢多做停留便迅速移开。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耶律弘阴鸷一笑,胜券在握。
骆语冰的脸深深地隐藏在了面具的阴影之中,紧握着的长戟和硬挺的背脊亮明了坚定不移的态度,犹如身负镣铐的战神临世。
“绝无可能。”
苍劲的身影凌驾于千军万马前,杂糅了世间一切的孤绝与隐忍,醒目地映入了旁观者的瞳孔中……
远山之巅,苍翠之下,几点墨影驻足于峰峦之上与周身峦石林嶂融为一体,隔绝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遗世独立。
“看来结果已经了然了。”
易怀之将远眺的目光收了回来,转头却见竹辇上的覃柘面色苍白地望着远处的战局发怔,微红的眼角似乎还坠着一颗泪珠。
“覃姑娘……你哭了?”
易怀之眉头微蹙,伸手拭去覃柘面上的泪痕,似有些许惑然地问道:“你可是怪他舍你不顾?”
覃柘指尖微微颤抖,闭上双眼,长舒了一口气:“他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何要怪他。”
“那姑娘何故伤怀?”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伤坏了,不过是风沙迷了眼罢了。”覃柘移开目光,并不想让易怀之洞悉自己的情绪。
易怀之眼睫下的眸光微动,没有追问下去。
“我了解老骆,他不是个会胡来的人,他向来知道分寸的。”提到骆语冰时,覃柘眸光静谧得像是雨后初晴的湖水。
“你应该知道他的抉择意味着什么,倘若你不曾逃脱囹圄,今日当众受辱的便是你。”易怀之难得多言了一句。
“这我自是明白。”
覃柘的目光全在远处的骆语冰身上,马背上坚毅不屈的背影和记忆中那个身披甲胄意气风发的少年幻象重叠额在了一起,仿佛时空交错,岁月的长河冰封凝结。
“易楼主,你立身于苍山之巅,输赢于你而言不过是场隔世的消遣,可对棋局上的每颗棋子而言上位者的每个抉择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次孤注一掷的死战。”覃柘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底色,瞳孔中倒映着千军万马的投影,“千里枯骨才保得十方安宁。倘若败了,不仅亡者的牺牲将会变得毫无意义,连他们所想要捍卫的故土家人也将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与千万人的性命相比,我的生死荣辱算得了什么。”
“所以啊,老骆又不是傻子,耶律弘凭什么认为这是对等的条件?”覃柘嘴角扬起一记明媚的笑,些许苍凉些许冷傲。
易怀之看着眉目平静的覃柘,他只觉在眼前这个病容满面的姑娘身上绽放出了一种世间罕有的生命力令人难以移目,仿佛一株绽放于荒漠戈壁中的鸢尾花。
浓云翻覆,宛若水墨倾泻于苍穹之上,流动的墨痕蓄满的沉郁的迫力,喷薄欲出。
耶律弘显然被骆语冰的回答激怒了,面上的冷笑刹时凝结,目光也骤然变得狠厉起来,咬牙道:“既然骆将军如此慷慨大义,那这美人今日便犒赏三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