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三娘大大方方地打趣倒是叫公孙瑾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旁的耶律隼嗤笑一声,意料之中地又收获了一记白眼。
覃柘掩身在木台侧面焦急地等待着骆雨冰解锁,时间一点点过去,覃柘的心也扑通直跳起来。心脏每跳动一下都会有一种漏空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比一个挂在悬崖边的人手中只握着一根稻草一样,风一吹,那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让人心慌。
终于,伴随一声“咔哒”的脆响,玲珑锁扣就像是一条被驯化的黑蛇,一截截地放松躯体,将甲鳞一寸寸张开——枷锁落了地。
“师父!”
覃柘大喜过望,足尖一点便朝着台上奔去。
一旁的剑士察觉出了情况不对,纷纷拔剑阻拦,却被覃柘以排山倒海之势给逐个击败,而她自己只是剑气划破了半片衣角而已。
骆语冰伸手握住司空孓的肩头,将他从地上带了起来。
司空孓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他的双腿就像被人给寸寸折断了一般瘫软着,根本就没法儿自主着地,全程都被骆雨冰给提携着才堪堪维持直立。
站在人群中慕怀予的目光从一开始便紧锁在司空孓的身上,看到他如断线傀儡般残缺的样子,慕怀予只觉心头阵痛,有如刀割。他原是多么好强多么无畏的一个人,是扶摇九天的鹏鸟,如今却被生生折断了双翼,再也无法翱翔高飞了……
“公子莫要感怀,故人重逢,应是欢喜才是。”慕怀予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头戴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的老人。
“你说的也是,没有黄泉永隔便已是最好的宿命了,只是多年未见,此刻我心中竟多是不安与恐慌,为何会是这样……”慕怀予轻叹了口气,看了眼身旁的老人,问:“萧伯,您不是不愿掺和江湖事,却又何故现身?”
老头抚须一笑,脸被斗笠所遮挡,让人看不清他的视线所及:“公子啊,老朽的旧友皆聚于此,老朽就是想不掺和都难咯。”
慕怀予眉头微动,这句“故人”从谁人嘴里说出来都不算奇怪,可若是从萧凤鸣的口中说出,却叫人颇为讶然。
“公子,你且安心同故人相聚吧,老朽来为你开道儿,只是过后老朽还有些私事需要料理,便不与公子同路了。”老头乐呵呵地说道,腰间那口青刀透出幽幽的冷光。
慕怀予点点头,似在坚定什么决心一般,朝着司空孓走去。
“师父,怎么会这样!他要的不是你的内力武功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覃柘双手搀扶住司空孓,双手所触之处竟无完肉,触目惊心。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看上去呆滞无神,好比将死之人的浑浊眼珠。
“阿柘,你师父他此刻精神恍惚,多说无益。当务之急先将他安全带出再做打算。”骆语冰拍了拍覃柘的肩膀,理智地安慰道。
覃柘点点头,就算心头对慕汵元再恨,也自是明白眼下绝非是算账的时候。
“庞宁,你护送覃姑娘几位先行离开。”骆语冰吩咐身旁的黑衣剑士。
黑衣剑士扯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是个剑眉圆眼的青年,青年抱拳受命:“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
覃柘注意到眼前这个青年就是先前与骆语冰站在一起的另一个黑衣剑士,而其余的两名剑客此时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一看便是被人给点了穴道。
“这是我的心腹庞宁,你可以尽信于他。”骆语冰解释。
“覃姑娘,事不宜迟,尊师请放心交由我来护卫。”庞宁伸手准备将司空孓背到自己背上,却被覃柘给拉住了。
“你说清楚,我们走了,你呢?”
覃柘看着骆语冰的眼睛,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在灰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了一种阴霾的淡灰色,雨水顺着他右边眉骨上的那道旧疤流淌下来,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冰冷的肃杀之感,就像覃柘第一次透过竹林的月光见到的那个他一样,像把锋芒暗隐的利刃。
“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随后便来。”骆语冰只是简单地这么一说。
覃柘的睫毛上沾满了雨珠,有些睁不开眼睛,每当雨水坠入眼瞳时,她的视线便像是一潭翻起波纹的水,模糊不见底。
她早就隐约猜到了,骆语冰的身份必然不简单,他此行的目的也绝非如他所言的只是过来玩玩。从前覃柘断然不会在乎他的隐瞒和谎言,因为先前的骆语冰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过路人,但现在不同了……她想要去试着触碰这个人以及他身后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
并没有多做犹豫,覃柘一把揪住骆语冰的衣襟,仰着一张被雨水浇透了的素白小脸表情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浓密的眼睫就像两叶沾满露水不堪重负的蝴蝶翅膀:“我现在就走,将师父他们送出去后,我会来找你。届时你若还不对我说实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