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和手臂的连接处还生疼，是刚刚被胡丽娟推搡所致，江鱼抬手抹干脸上的泪，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甚至没给自己冷静的时间，脚上踩着拖鞋，下意识缓缓走下楼梯去捡落在地上的书包。
还好刚刚外面没人，书包落下来没砸到人，也没人注意。
江鱼拍了拍书包上的灰，庆幸自己把拉链拉上了，庆幸自己写完作业之后收拾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都很齐全，且没有四散在地上，也没有脆弱不经摔的物品。
抱着书包，江鱼忽然很想哭，但忍住了。
天色早就彻底暗下来，将近十一月初，夜风已经有些凉，吹得江鱼原本有些发胀且不清醒的脑子清明不少。
现在想来，今天晚上的事其实有更优的解法，胡丽娟只是一时看到江昊的成绩，所以气上心头，她可以先假装同意，或者保持缄默，而不是针锋相对，等到明天返校之后再赖在学校不回来，慢慢磨一磨。
胡丽娟心里早知道江昊是个什么德性，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她要做的只是等一等，等胡丽娟这一时冲动过去就好。
但话已经说出口，书包也被扔了出来，人也被赶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回头路，好像也必要再忍气吞声。
江鱼觉得浑身发冷，怎么妥协的总是她。
背着书包走出小区，她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只是想到处走走。
上一次被赶出门外的时候，她在门口坐了一夜，直接躺在地上，等第二天胡丽娟他们出门的时候，推开门看到她，又是一顿揶揄，然后才放她进门。
江鱼觉得自己那时候真傻，为什么不出来四处走走呢？因为不敢。
夜里的街景安静到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活的，有人来人往，有路灯，甚至有椅子，有灌丛，有马路和从上面开过的车。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江鱼偶然偶然抬头看到远处电子屏上显示的时间，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到了夜里十二点。
这里离陵江一中不远，江鱼在思考今天晚上睡在哪里比较好，她好像也没什么人可以投靠，找谁都麻烦，还要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半夜出现。
陵江一中旁边有个体育场，准确来说是体育文化活动中心，江鱼走进去，巨大的足球场上空无一人，死一般的寂静，江鱼直奔公共厕所而去。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文化中心是市里面专门做出来吸引游客和展现地区文化的面子工程，尤其厕所，装潢比胡丽娟买的二手房都华丽，在女厕里对付一晚上也不委屈，而且周围监控多，不容易遇到麻烦。
江鱼进入卫生间，站到洗手池前，镜子里映出自己的脸红肿了一半，所幸夜里光线不算明亮，加上她头发放下来盖住了一部分，一路走来也没人注意到。
江鱼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直接从厕所隔间里扯了几张卫生纸把脸擦干净，身体里的血液向外流淌，江鱼忽然着急地翻开书包，见到里面还放着三个备用的卫生巾才放下心来。
洗手池前的空间还蛮大的，地面也干净，只是有点冷，整个厕所都很冷，在夜里尤其冷，尤其是江鱼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裤子是长裤，只是不保暖，脚上还踩着拖鞋，走了这么远的路，感觉整个脚都要废了。
江鱼把书包靠在头后面，自己倚着墙角坐到地上，声控灯忽然熄了，周围是一片黑暗，更冷了，肚子有点疼，身体的热量一点一点流失，江鱼恍惚中产生了一种自己快要死了的错觉。
“不补就滚出去！”
“有本事别住在这儿！”
“养你来有什么用！滚出去！”
安静下来的时候胡丽娟的话一直在脑子里循环播放，江鱼想到自己第一次被赶出门外的时候，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怕他们不要自己，不养自己，然后她就活不下去了，在路边饿死冻死……
现在好像没那么怕了，反正都死过一次了，要死很容易，也很难，管那么多做什么，走一步看一步，是在走投无路就去死好了。
江鱼渐渐睡着了。
迷迷蒙蒙的，夜里被冷醒了好几次，然后又接着睡，然后又醒，直到外面的天色亮起来，天光从窗口照进来，江鱼浑身酸痛，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
夜里不知怎么睡着睡着就躺地上了，头枕在书包上，整个人缩成一团，甚至起身的时候，被躺过的地砖都有了温度。
江鱼站到洗手池前洗脸，冷水让她清醒了不少，脸上的红肿消了大半，只有几根指印依旧清晰，她感觉自己有点发烧，低烧，不严重，只是头有点晕，但不影响正常生活，据以往的经验判断，甚至都不用吃药，熬一熬就能过去。
进入厕所隔间换掉染红的卫生巾，江鱼反复检查，确认自己没有侧漏，然后又扯了一大堆卫生纸放到书包里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