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打脚踢、泼水、扒她的衣服、围在厕所、抓着她的头发往水池里摁、扇耳光,把她的作业和教材丢得七零八落……
杨舟什么都知道,杨舟就是刻意想要看她被顾一诺一群人欺负,因为顾一诺“喜欢”他。
真恶心啊,恶心的“喜欢”和恶心的人,简直是对这个词语的侮辱。
“我介意。”江鱼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这种话她生前可不敢轻易说出口,不然顾一诺又要为杨舟“伸张正义”,毕竟怎么敢有人让她的“男神”难堪。
“你说什么?”杨舟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死死盯着江鱼。
“我说,我他妈的介意!你真他妈让我恶心!”江鱼的唇角勾起,说出口的话愈发不留情面,“我看你一眼都会觉得脏了眼睛!你他妈也配……”来我的葬礼!
江鱼后面半句话并没有说完,周遭的一切忽然快速变动起来,扭曲得不成样子,天地不断翻转,仿佛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
那种熟悉的坠落感袭来,江鱼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她已经听不清了。
——再睁眼,是破晓时分,江鱼停在半空中,身后是医院。
原本浓烈的情绪骤然间褪去,江鱼愣愣飘在空中,看远处太阳缓缓升起。
无处可去,江鱼不想回家,不想去学校,生前的活动范围太小,她重新折返回医院。
早上八点左右,江鱼在病房里听着电视播报早间新闻,昨天那个脑瘤术后昏迷不醒的小孩子一早就进了一次急救室。
奇迹没有出现。
她再也听不到那个女人念儿童故事,但孩子被推出来的时候,那对父母最后唱了一首儿歌。
“家属确认要签署器官捐献协议书吗?”护士最后再确认一遍。
“对,对,捐。”女人笑着抹泪,“在医院这么久,能救一个是一个,我们都尽力了,以后……以后也没遗憾了,她也少遭罪……”
“好,跟我到办公室去一趟。”护士在前面带路,夫妻二人走出江鱼的视线。
江鱼亲眼看着那个小孩儿的魂魄消散如烟,这偌大的医院,行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没有哪一个人如她这般。
——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或许是一种诅咒,江鱼想。
因为过于无聊,又想弄明白昨晚发生的事,江鱼最终还是飘荡着游离到了学校。
今天是10月4日,她死后第五天,高三学生的国庆假期已经结束。
江鱼轻车熟路地找到教室,穿墙进入,这熟悉的摆设与昨晚所见几乎毫无二致,只是属于她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只留了一张空桌子在原处,椅子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下面。
居然还没被搬走,江鱼倒是有些诧异。
一个国庆假期,足够让所有的八卦传递、发酵,变得让人津津乐道。
杨舟从后门进入教室,少年单肩背着书包,桀骜不驯的样子,白色T恤遮住极具爆发力的躯体,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又优美。
江鱼看着他,以一种全然陌生的目光去审视,不带着任何情绪,就当做是看人间最稀松平常的风景。
初见杨舟的时候,江鱼对他很有好感,无关男女情爱的那种好感,只是她对漂亮的人和物很宽容,哪怕其他方面有些不足也可以忽视。
只是,杨舟恶劣的性格太让她恶心了。
江鱼下意识离杨舟远远的,止步于教室内侧的过道,几个女生悄悄靠在一起说八卦。
“你猜我刚刚去办公室看到了谁?”
“你猜我猜不猜。”白衣服的女生手里转着笔。
“不是,我看到李智慧了,她要转学。”
“因为江鱼?”后座的另一个女生靠上前来,压低声音。
“我觉得应该是。”
“她自己把钱放错了地方,还说不见了……”
“你说顾一诺会转学吗?”
“谁知道呢?”
“……”
李智慧?江鱼翻动脑子里的记忆才想起对方是谁。
班里的纪律委员,负责管理班费。
她跳楼的那一天,周五,有体育课,她因为生理期提前返回教室,发现过道上掉了一个书包,就顺手捡起然后放到李智慧的椅子上。
李智慧回教室的时候发现书包被人动过,一检查发现放在包里的班费不翼而飞,找老师查监控,一查就看到是江鱼捡起书包,偏偏教室里前后两个监控坏了一个,只拍到她捡起书包时的背面,没拍到手。
冯志让她第二天请家长来学校,她当晚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原来,原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居然只是一个人的无心之失吗?江鱼愣在原地不知该哭该笑。
“顾一诺天天欺负江鱼,她也好意思继续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