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一片的电影屏幕实在是无聊,江鱼忽然转头看向杨舟,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这么执著于要带她来看一场电影。
“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杨舟若无其事地别开头,耳尖泛红,没在阴影里,直直盯着前方,仿佛刚刚偷看的人不是自己。
“杨舟——”江鱼的语气放轻,两人之间这种忽然而来的奇异和谐的氛围让她无所适从,她搞不明白杨舟究竟想做什么。
生前的时候,班里一直有人说杨舟喜欢她,顾一诺为此对她处处刁难,准确地说是巴不得弄死他,可如果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像杨舟那样恶趣味地以看她出丑和受惊为乐呢?
剥离掉厌恶的情感,公正来说,杨舟把太多原本不属于她的关注强行加在她身上,甚至杨舟从看她窘迫的反应中获得乐趣,这样出自本心和原始欲望的恶意,根本与喜欢毫不沾边。
“怎,怎么了?”杨舟心跳加速,电影院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燥热起来,在记忆里,江鱼几乎从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江鱼感受到电影院里的气温缓缓上升,心底忽然蔓延上一种不安的情绪。
她已经是鬼了啊——
她已经死了。所以为什么还要在意活人怎样怎样。
她心无挂碍地从教学楼上跳下去,就是为了心无挂碍地了结一切,斩断生命与尘世的各种意义,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
徒增挂碍吗?然后心生不甘?连死都有带上遗憾和后悔?
她绝不后悔。
“没什么。”江鱼冷漠地摇摇头,把那瓶凉水放进杯座,“我不想看电影,而且,以后都不会再看了。”
——不会再和你一起看。
江鱼忽然起身沿着过道向外跑,跑得飞快,脚步不停,大口大口地呼吸,滞涩的空气的钻进肺里,她生怕杨舟忽然追过来。
江鱼走后,电影厅里的空间扭曲成一团,江鱼慢慢止步,看着周围模糊的布景,观众、座椅、大屏幕,如黑灰色调色盘一样被搅在一起,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以怎样的方式回到了学校里,那条走廊上,坠落感之后再睁开眼,依旧是电影院。
真实的电影院,昏暗的灯光,清晰的荧幕,一部放到一半的电影。江鱼下意识看向梦境里自己和杨舟所坐的放下,那两个位子上坐着一对情侣。
江鱼收回目光,向上飘出天花板,天色依旧明亮,远远的可以望见一轮金黄的夕阳,热烈的光,红艳艳的,垂在天幕上。
漂浮在空中,江鱼盯着那轮夕阳发呆,直到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几颗闪着微弱光芒的星星不知道何时悄悄出现在空中。
江鱼认命地飘向精神病院,她先去看了李悦,一室平静。
然后去看杨舟,杨舟被拘束带绑在床上,江鱼不用猜都知道是他醒来的时候又犯病了,否则不至于被用上这种东西。
江鱼心中隐隐不安,她感到自己越来越虚弱,有时候连思考的能力都会丧失,注意力难以集中,或许她真的快要消失了。
夜更深。
江鱼原本就呆在杨舟所在的病房内,在天花板上飘着,隔着对角线看他,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又一次拉入梦中。
江鱼刹那之间回神,自己站在教室走廊外。
是白天,走廊外有燥热的风,阳光猛烈地不像话,同一层楼的其他几个班还在上课,江鱼沿着走廊像教室走去,踏进教室前门的那一刻,她赫然见到一个书包落在过道上。
——这是,她跳楼的那一天。
因为捡起了纪律委员的书包,所以被误解偷钱,然后冯志让请家长来学校解决,然后她死了。
江鱼面色泛白,走进教室,跨过书包,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
虽然这是梦,即使不捡起书包一切还是会发生,可她真的不想再碰那个东西,不想再一次被误会……
江鱼在位置上没坐多久便听到体育课下课的铃声响起,她遥遥望向那个原本应该落在过道上的书包,此时已赫然被放置在它主人的座位上。
不知为什么,江鱼忽然笑起来,笑自己挺可笑的,明明知道是梦却还要做无谓的挣扎,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笑自己又一次要落到走投无路,孤立无援的境地。
恐惧又痛苦。
近处传来人群说笑的声音,江鱼愣神的片刻,杨舟带着一身热气坐到她身边,抬手大口大口地向嘴里灌水。
“啊,班费不见了!”纪律委员看书包摆放的位置不对,连忙去查看自己放在书包里的班费,果然见班费不翼而飞。
“别着急,再找找。”
“真的没有。”纪律委员急得快要哭出来,班里几乎所有回到教室的人的目光统统汇集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