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杨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满是朱红色字迹的数学试卷在他手中命途多舛,被蹂||躏成皱皱巴巴的样子,随后被毫不留情地空投进教室阳台处放置的垃圾桶。
江鱼:我rnm,臭傻逼!
——还好只是垃圾桶,要是落到阳台外面的草坪上,她捡回试卷还要多费周折,江鱼自娱自乐地想。
“铃铃铃——”
预备铃响起,再有两分钟下一节课便正式开始。
江鱼站起身,盯着众人戏谑的目光径直走到教室后阳台处,忽略掉让人不适的臭味,弯腰拾起落在垃圾桶里面的试卷。
起身的刹那,阳台外的草地一片绿意盎然,耀眼青翠,仿佛针尖一般扎入瞳孔,刺激地整个眼眶都忍不住泛出泪意。
江鱼忽然反应过来,她,好像已经死了。
可是,现在是?
是重生?还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虽然她并没有对活着抱有热切的执念。
“铃铃铃——”
江鱼转身看着班里的人神色各异,阳台外恰好又刮来一阵凉风,这一次寒意更甚,从背部一点一点向身前蔓延,麻麻酥酥的冷,带着难以遏制的颤抖,双脚像灌了铅一样重若千斤,只知道恍恍惚惚地向前。
“这么喜欢在垃圾桶里捡东西那就多捡几次吧。”
顾一诺一手从江鱼手中夺过试卷一手将她推攘到在地上,昂贵的白色名牌鞋踩在江鱼的校服裤子上,抬手将那试卷扔到阳台外的草坪上。
“去捡啊,快去,马上就要上课了哦~”顾一诺一边说一边踹向江鱼的大腿,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江鱼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觉得有些累,嗓音沙哑,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顾一诺的脸,面上是冷漠到极致的神情,“好,我去捡。”
言罢,她从地站起来,径直走向教室后阳台。
——然后跳了下去。
耳边是风声,满眼的绿色扭曲得不成样子,坠落感,被每一股气流温柔地抚||慰,冷和黑暗交杂而来,好像,还有一道声音在撕心裂肺地叫着她的名字,江鱼已经听不清。
直至——
一切归于平静。
江鱼倏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车流稀疏的街道上,远处太阳已经露出微光,金色的,看起来就很暖和,抬手摸上旁边的公交站牌,手掌径直穿了过去,什么也碰不到。
——她又变回鬼了。
江鱼:“?”
远处的巨型LED屏幕上在播放广告,江鱼飘起来,凑近之后看清了日期,10月3日,她死后的第四天。
死亡是真实的死亡,那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幻梦?
江鱼心中隐隐不安,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晨曦慢慢将天空擦亮,江鱼来到医院,如果她记得不错,今天应该是她火化入葬的日子。
四天前的那个晚上,9月29日的晚自习,她翻出教室外的栏杆,一跃而下,送往医院抢救无效宣告死亡,父母接到通知后赶往医院,与校方几番拉扯,利益旋斡,终于达成协议。
她被送进停尸房,住在小盒子里。
躯体辗转送到火葬场,江鱼跟在父母后面,仔细打量着他们,终于从两张平静到几乎没有波澜的脸上看出几分“隐而不发”的悲戚。
——如果没有主观臆测的成分。
火化的时候江鱼一直守着自己,穿过钢板的格挡靠在躯体旁边,看着它在火光中一点一点被火焰舔舐,变得焦黑,甚至发出“滋滋”的声响……
看着自己被烧成灰,好像,感觉挺不错的,她不存在了。
如果没有那一盒子灰看着碍事。
简陋的葬礼上——
江鱼诧异地发现班主任冯志居然来了,更让她觉得诧异的是,杨舟也来了。
冯志和父亲江牧说了什么江鱼没有仔细听,无非是一人说着节哀这样的废话,一人连声应是。
“江鱼的东西我拿走了。”口罩遮住杨舟大半张脸,江鱼只看得见他从男款挎包里拿出一大沓钱放到江牧手里。
“是是是,小鱼的墓地还多谢谢您。”江牧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也不管杨舟是个后辈,点头哈腰,手掌摩挲着钱的厚度,伸手就递给了站在他身后的胡丽娟,“她的东西您要拿就拿,我们拿来也没什么用,麻烦您收拾一下。”
杨舟没有答话,连眼神也没有施舍一个给江牧,傲据地瞥了两眼墓碑便抬步离开。
江鱼愣在原地,风从身体里穿过,一种近乎窒息一般的绝望毫无理由地蔓延过来,将她溺毙其中。
生前历经种种,可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比现在更羞耻,更恶心,更恨不得生啖其肉。
最让她恶心的人居然也敢来染指她的身后事!伪装出这种好人的姿态,可她什么却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江牧收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