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将“好好审讯”四个字咬得重重的。
“遵命!老大!”
姜飞一边听从指示开始准备笔录本,一边却不住地打量着边小槐,对她这个可以用耳朵来辨识周围情况的盲妹子好奇心满满。
边小槐第二次进警局,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只是第一次她是被审讯,这一次是配合做笔录审讯别的犯罪分子。
李姐心急如焚地抱着乐乐,根本顾不上什么做笔录不做笔录,就算偶尔警察问话,她也答非所问,答得乱七八糟,大部分的问题都是边小槐替她回答,条理清晰,从容不迫,没少得到姜飞赞赏的眼光。
姜飞素来没心没肺,嘴上不太把门的,李姐这份笔录一登记好,就合上了笔录本优哉游哉地跷着二郎腿冲着边小槐闲扯道:“我上次就说,你这么好一姑娘,还这么聪明,就不该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最近过得怎么样?在干什么工作呢?”
边小槐面色一沉。
即使只是个误会,那个让人不愉快的黑历史她并不希望再被任何人提起。可偏偏在局子里被警察当众这样问道。
再说了,她在北城一号这种声色犬马的KTV里工作,也不是什么光荣事,她根本不想声张。
“不会聊天就别尬聊。”一阵稳中带着力量的声音强行插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是毛力申。
毛力申将一本笔录本扔在姜飞桌上,厉色问他道:“活都干完了?”
姜飞立刻将二郎腿放下,指着李姐回答道:“我们录完一个了。”
“录完这个去录里面两个!偷什么懒?”
姜飞在队里就服毛力申,不待毛力申再次催促,他就立刻拿起笔录本,和另一位同事一起屁颠屁颠去里间给其他人做笔录。
顿时,这间办公室就安静了下来。
边小槐不知道毛力申是特地给她解围,还是无心碰巧化解了而已,她低着头,攥着衣角,紧紧抿着嘴,想说声“谢”字,却又不知该说不该说——若毛力申的本意并不是替她解围,只是催促鞭笞一下下属,想早点结束工作,那她道谢就有些太过敏感、太过可笑了。
正当她进退维谷的时候,乐乐突然费劲地睁了睁眼皮,似乎是要醒了。
李姐再一次充分展现了自己情绪化的一面,抱着乐乐又是亲又是哭的,不一会儿鼻涕眼泪就糊了乐乐一脸。
她这种在警局里大呼小叫的举动很妨碍大家工作,毛力申皱了皱眉,开口提醒她:“带孩子去走廊上走几圈,醒醒先。”
孩子在医院里检查过了,和毛力申的判断差不多,没有外伤和内伤,被灌了一点安眠药,医生认为剂量太少没必要洗胃,建议直接带回来,果然回到警局没多久就醒了,只是还有些迷糊。
李姐脑子没绕过弯,比孩子还要迷糊:“外头刮风下雨,凉气大……”
毛力申抬了抬眉角,用尽耐心跟李姐解释道:“吹吹风,走几步,药性才散得快。”
李姐这才恍然大悟地把乐乐放下地来,拉着孩子出门溜达去了。
偌大的一间办公室里就只剩了边小槐和毛力申两个人。
冷气十足的空调“嗖嗖”地将冷风拍打在边小槐的脸上,显得她的肤色格外的惨白。
她还在为刚刚那点小事是否要道谢而纠结着、徘徊着……
没想到毛力申先打破了沉默。
“你冷不冷?”毛力申看她露出来的两条胳膊都冻出鸡皮疙瘩了,好心道,“给你倒杯茶?”
“啊?”边小槐不太适应如此体贴的毛力申。不管是路上那个拥抱,还是刚才的解围,又或者现在的关心,都让她不知所措乱了阵脚,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用不用,不冷的,我真的不冷的。”
人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格外喜欢重复强调,比如心乱的时候。
边小槐早就习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像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会让她觉得特别别扭,特别不适应。
毛力申面对少女的拘谨,大抵也看出了几分,好意被拒绝,便也满不在乎地随她去,不过他立刻又想起另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们待会儿怎么回家?这么大雨,安排人送下你们?”
当警察的,抓捕犯罪是日常,护送老百姓也是日常。
这几年里,毛力申送过痴呆老人回家,也送过走丢的儿童回家,甚至还送过几只迷路的傻狗回家。
对他来说只是分内之事,可边小槐却差点感动哭了。
这几天,她一直都揣着强烈敌意面对毛力申,生怕他在北城一号门口出现是为了查案,更害怕他频繁地帮助她是为了利用她。
边小槐读书不多,可她知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