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星捕捉到关键字眼，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问：“…什么事？”
“就是，”姜知雪实话实说, “跟他说我们没可能, 叫他明年不要再拿这个来烦我啦。”
顿了顿, 她拉过谢屿星的袖子，拽着他去坐电梯，边走边说：“行了，去把你点的菜吃掉，你吃过饭了没？”
“没有。”谢屿星的心情似乎又明媚起来了，任由姜知雪拽着自己走。
姜知雪回头看看他。她总觉得刚才站在阴影里安静地看手机的谢屿星有些莫名的即视感——像那种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小孩。
真任性。和十七八岁时的她一样，不过那时候的谢屿星一般都会无条件接受她的任性。
回到西洲餐厅，姜知雪先让谢屿星在门口等一会儿。
“哦，行。”谢屿星靠在门边，往里看了一眼。
姜知雪走到刚才的座位边，程简沐已经在收拾东西，见她来了，问：“找到是谁点的了吗？我吃完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失陪。”
姜知雪有些欣慰，看来她的话他多多少少有听进去，不再穷追不舍油盐不进了。
“找到了。”姜知雪礼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再见？”
程简沐站起身：“嗯，再见。你和我说的这些…我会好好想想的。”
程简沐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里。
总算是把这件事解决掉了。姜知雪放松地长舒了口气，坐到位置上，拿出手机给谢屿星发了条消息：“来吃饭。”
不过片刻，谢屿星从门外进来 ，坐到她对面，看着满桌子稍微凉了些的菜，微一皱眉：“都快凉了，不喜欢吃？”
姜知雪不理解他的思路，莫名其妙：“不是我说，我还没问你呢，来路不明的菜我能说吃就吃啊，心也太大。”
谢屿星一顿。行，他刚才是一点也没想起来这个问题。
为了转移注意力，谢屿星叫来服务生拿过一套新的碗筷，直接略过这件事。
有点降智，不堪回首。
“所以你叫我过来什么事情？”谢屿星问她，他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姜知雪忽然要约他出来是为了什么。
姜知雪瞥了一眼放在身侧的挎包，那里面装着那张四年前的欠条。她一句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还是咽回去，至少让谢屿星先吃晚饭再说吧。
“你先吃饭。”
“你说吧，”谢屿星有些困惑，不以为意，“又不能是什么倒胃口的事情。”
姜知雪：不是倒胃口的事情…但可能会让你吃不下饭。
视线相碰。姜知雪犹豫片刻，从挎包里拿出那张欠条，推到谢屿星面前。
陈年旧事。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说：“这个欠条，你拿回去。”
餐厅里走了几桌客人，音乐声也戛然而止。某种寂静里，姜知雪看着谢屿星垂下的碎发，和被暖黄色的灯光勾勒的，顿住的眉眼。
“…”
半晌，谢屿星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这张欠条勾起了他的回忆，姜知雪确信这是重逢以来他最接近“小谢”的时候。
那种稍显空洞的眼神和低顺的眸光，似有无似的阴郁撕开温暖的雪松香，仿佛吹过一点洗衣粉的淡香来。
很久之后他问：“你哪里来的？”
姜知雪知道这段回忆可能不那么美好。但是还已经过钱的欠条必须要给他，她的语气柔软下去：“在杂物里找到的。”
谢屿星放下筷子，把那张欠条接过来，看着上面自己的签名，好像有些恍惚。
“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她”应该是指徐书怡。
姜知雪想了想，说：“没多说什么。说了这张欠条是怎么来的。”
谢屿星慢慢呼了口气，把欠条收进口袋里：“谢谢。”
“谢屿星，”姜知雪又犹豫了一会儿，认真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签欠条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她往前推算了，谢屿星签下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才刚过十八岁生日。虽然她早就相信那时候的喜欢只是一个青春期少女无处安放的感情的寄托，换做是别人大概也一样。
不过想起来还是会有些酸涩。他那时候过得是真的不好，不好到一种很戏剧化的程度。
谢屿星看着姜知雪，似乎是在思索这个问题。片刻，他轻松地扬了扬唇：“不记得了。可能是在想怎么把钱还上。”
姜知雪观察过他的表情，低头笑了笑。这大概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和谢屿星回顾那段时光。
“那时候的你要是知道现在的你变成这样，”姜知雪由衷说，“应该会很高兴吧。”
她托着下巴，目光越过坐在对面的谢屿星，再次回到那个窝在松松垮垮的衣服里的少年身上。
“谢屿星，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