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退去,楚槐卿方才看向松酿,目光触及她的手,眸子不免暗了几分。
“怎么不说话,刚刚不是挺能说吗?你手受伤了?”
松酿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委屈夹杂着生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槐卿见她这般,拿起她藏在身后的手,仔细瞧了瞧。
松酿想要抽回,他却不放手。手腕处泛着青紫,怕是淤青。
“跟我走。”
松酿难得没再反驳,顺从地被拉着走。
到了书房,楚槐卿也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天青瓷瓶。他打开瓶盖,象牙色的凝膏映入眼帘。
他用手剜了一块,在手掌抹开,涂在松酿手腕上。
“疼疼疼。”
他仿佛没听见一般,手上力道不减。
“现在知道疼了,刚刚我若是没到,你可不得以一敌三,英勇就义?”
松酿疼得泪光闪烁,“那我有什么办法?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总不能当缩头乌龟,啊!能不能轻点!”
“你再这么叫,别人恐怕更是要误会我对你做了什么。毕竟我可是对你一见倾心,再见钟情,死心不改......”
“......”
空气忽的安静下来,静得让人不安。
松酿避开他的目光,眼神飘忽,“呵呵呵,这不是为了气她们嘛?”
楚槐卿盯着她的纤纤皓腕,神色晦暗。
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眼前淡粉色的长裙、墨青色的长袍交替闪过,他竟不知哪一个是真正的她。
“怎么了?”
见他迟迟不搭话,松酿狐疑地看过去。
“没什么,你今日为我平白受了委屈,我便不再为难你。你我的仇怨一笔勾销。”
松酿闻言,激动地差点蹦起来。只见她笑颜如花,确定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我可以再提个小小的要求吗?”
见她得寸进尺的模样,楚槐卿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神促狭,语气散漫。
“说来听听?”
“你可以把浆洗房的青儿调过来当差吗?她人挺好的,还帮我洗衣服。不像那几个婢女,个个心思歹毒。”
楚槐卿愣了愣,以为她会要趁机求自己带她去见父亲,没想到她竟是为了个婢女。
“原来,我的衣服是她洗的。”
忽觉自己说漏了嘴,她赶忙解释:“这个......本来我是要自己洗的,奈何她太热情,我实在不忍心拒绝,这才勉强同意。”
顾及松酿的伤,他也不忍再戏弄她,便叫溪边送她回家去。
松酿本想赖着不走,毕竟她来尚书府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但楚槐卿让她回去等消息,看上去不像是玩笑。她遂乖乖离去。
待她走后,青儿被调入了青竹院。
回家之后,松酿先去看望了老松,和他道出了楚槐卿的身份,让他放心,楚槐卿已经表示会帮忙。
松老板这才安心躺下养病。
得知爹爹的药即将用完,松酿嘱咐春茶留下替老松煎药,自己去了天成医馆抓药。
路上偶遇了张正道,张正道却告诉她,他父亲病重,他要赶忙动身回老家临安。
此行本是来找她道别,却没想到在此处遇见。
松酿知他一向孝顺,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一路小心,期待他早日归来。
张择端看着有些有气无力的松酿,觉得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时间紧急,他来不及细问,便匆匆告别离去。
松酿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的腾升出丝丝惆怅。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该是多大的遗恨。
徒弟当初孤身一人来到汴京,便是一心想要考入画院,光耀门楣。
如今他尚未实现心中抱负,双亲却已等不及。
这一路的艰辛她都看在眼里,若不是为了她,他现在本该已是供职于翰林图画院的正经画士。
思及此,她又不免生出几分自责。
到医馆时正是晌午,客人小厮大概都去吃饭了,大厅里只有一两个零星的顾客。
药师不知去向,松酿环顾一圈,朝一个端坐在长凳上的少年打听。
“这位官人,你知道医馆掌柜在何处吗?”
“掌柜带我的小厮去抓药了,姑娘先坐下,稍等片刻。”
少年神色柔和,温声答道,却没有看松酿一眼。
他眼神呆滞空洞,看着前方,却没有焦点。
松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姑娘不必试探,我自幼便得了目疾,无法视物。”
松酿讪讪地收回手,在这位公子面前坐下,觉得甚是可惜。
这位公子面目清秀,温润如玉,如朗朗明月般皎洁和煦,让人看着就觉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