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动作粗鲁,长凳质地冷硬,磕到她的膝盖,疼得少女顿时眼角含泪。
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忽然暗下来,乌云密布,伴随着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雨点猝不及防地砸下来。
“下雨了!”有人尖叫道。
小厮朝黄荃投去询问的目光,不知是否继续行刑。
“继续!”
黄荃端坐于案前,冷声道。冷漠的面容看得松酿彻底寒了心。
原来她还以为,黄荃待她总归是有几分不一样的。
不然他不会在她落第之时鼓励她,不会刻意以打扫之名派她去马厩好借此锻炼她的观察能力,更不会带她进宫去面见官家。
可事实证明,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于黄荃而言,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学生,在他所看重的规则面前,不值一提。
雨点砸落在少女光洁白嫩的面颊上,溅起一片伤心泪。
松酿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寒冷,明明才是初秋,却比寒冬腊月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小厮挥动着板子,堪堪就要落下来。
王希孟见少女被雨浇筑的可怜模样,猛地屈膝,跪在黄荃面前,哀声乞求道:
“学正,她不过区区女子,五十大板会要了她的命,您难道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众人也面露不忍,一时间议论,纷纷觉得松酿罪不至此,有个别与松酿交好的学子替她求情道:
“学正,看在她女子的份上,是否可以适当放宽?五十大板打下去,会出人命的,我相信您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是啊是啊!”人群中陆陆续续有人表示抗议。
然而堂上之人丝毫不为所动,绷着一张脸,冲着打手厉声吩咐道:“继续!”语气决绝,不容置疑。
众人无奈地叹息,满眼同情地看向趴在长凳上即将殒命的少女,惋惜地摇了摇头。
当然也有个别自私自利者,眼中隐隐藏着期待。
想着若是花久死了,自己就又少了个有力的竞争对手,离出头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雨水滴答,沿着房檐顺流而下。
松酿盯着眼前的青石地板,心中悲戚,只觉此次怕是在劫难逃。
小厮看了眼黄荃,麻木地抡起板子,面无表情,好像他即将要打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死物。
松酿绝望地闭上眼,暗暗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准备迎接来自五十大板的痛楚。
第76章
“且慢!”
正当板子就要落在少女瘦弱单薄的脊背时,一道斩钉截铁的喝止突如其来,响彻整个画院。
松酿睁开眼,微微偏头,便见淅淅沥沥的细雨中,一身绛红色官服的男人正匆匆赶来,大步流星,面色冷峻。
官服被雨点打湿,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显出几分落魄。
男人用余光瞟了一眼少女,见其安然无恙,方才放下心,促狭着眸,举起手中的圣旨,睥睨着众人。
“众人接旨。”
众人见他手中那道明晃晃的卷轴,面色一惧,赶忙起身齐刷刷跪坐一团。
松酿亦是匆匆从长凳上起身,和众人一道垂眸跪着等待听候。
“画院设立的初衷便是选取天下丹青名手,只有有才,不论男女,都可以入画院任职。
花久虽是女儿身,但念及其天赋,特赦其欺瞒之罪,让其作为天下女子的表率,以彰皇家之宽厚。”
宣罢,他将手中的圣旨递给黄荃,冲其微微一笑。
黄荃接过,面色如常,冲众人道:“既然官家发话,那大家便散了吧。”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除了樊皓轩。
他正目光阴冷地盯着湿漉漉的楚槐卿,眸光闪烁,似是在揣测这个男人与花久的关系。
楚槐卿将圣旨递给了黄荃,便赶忙回头去扶松酿,望及少女的那一刻,冷峻的面容柔和下来,一双眸子似黑暗中摇曳的烛光。
“没事吧?可有受伤?”男人关怀地问。
少女踉踉跄跄地起身,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怔怔将他望着。
雨点垂落在少女柔软光洁的面颊,湿了发丝,糊了眼眶。
松酿劫后重生,有些缓不过神,腿还是软的,懵懵地问:“你怎么来了?”
楚槐卿替她理了理鬓边被雨水浸湿的碎发,淡淡一笑,目光满溢着疼惜,轻声答道:
“多亏王希孟及时派人来报信,我这才赶得上回来救你。”
松酿呆呆地望向人群中的王希孟,隔着雨幕,看不太真切。
“我们先去屋内,这雨渐大,你刚刚受了惊吓,可不能再淋雨。”
楚槐卿说着就要带着少女往屋内走。
松酿却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面上划过一丝难为情,声音很是委屈:“我......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