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浑身一抖,想起那人的死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声音低了几分:
“据说那人是大户人家的车夫,唉,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才被灭了口。”
楚槐卿眉头紧锁,看着少女脸色越发暗沉,好一会儿才接着提问:
“那您见过那位车夫吗?他脖子上是不是有块大大的胎记?”
车夫垂眸细细回想起那日的场景,突然高声喊道:
“对对对,他脖子上有块碗大的胎记,看起来很是吓人。当时衙门中的人还说,这么大的胎记,他们还是头一次遇见。”
楚槐卿彻底失望,紧闭双眼,恨恨地一拳砸向坐榻,眸中泛着血丝,咬牙切齿道:“他竟然......”
竟然为了逼他而杀人灭口,这还是他认识的父亲吗?
松酿拍着他的背,看着他如此自责的模样,心中亦是很不好受。
若非因为自己,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现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他们两个的感情而殒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如何心安?
“这不是你的错......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不要把他的错误加诸在自己身上。”
楚槐卿却仍低着头,一言不发,双眸布满血丝,不肯原谅父亲,也不肯原谅自己。
松酿见他如此,掀开车帘冲车夫吩咐道:“老丈,我们不走了,麻烦送我们回去。”
该来的终归会来,无论逃到哪里都要面对,既如此,不如回去坦然接受。
车夫瞪大眼睛,微张着嘴,不知他们怎么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好心劝解道:
“姑娘,你可想清楚,一旦回去,你们两人......”
车夫欲言又止,不再多说,这种私奔出来的恋人他见得也不少,凡是半路回去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回去吧,我想好了。”
说罢,她握住楚槐卿的手,眸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似流星般璀璨。
楚槐卿感受着少女温热的手掌,只觉凉透的心渐渐复苏,开始跳动,血液一点一点输入四肢百骸。
他伸手拂过少女温润的面颊,烛光掩映下,女孩的笑容分外动人。
女孩握住他的手掌,笑靥如花,语气笃定:“回去,我们一起面对。”
楚槐卿凝望着少女晶莹剔透的眸子,心底某处软得一塌糊涂。
他从小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只知道什么要靠自己去争取,去奋斗。
如今有个人告诉他,别怕,我们一起面对。
楚槐卿抵着少女的额头,缠绵低语,唤着女孩的名字,语气无奈:“松酿......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少女笑笑,倚着楚槐卿温柔似水。
月色撩人,四下寂静,车内两人相互依偎,互诉衷肠。
第71章
翌日,松酿和父亲正在收拾家中物件,准备着遣散酒楼的小厮、丫鬟。
其他来不及处理的就先交予范宽,让他代为处理。
楚槐卿亦在家中收拾行囊,告假书已在昨晚写好。
正当他忙碌之际,门却忽的被推开,他回头,只见一脸怒气的父亲正瞪着自己,眸中似要喷火。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个女人葬送自己的前途,你可真是出息,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楚槐卿面不改色,继续收拾着包袱,淡淡道:
“也许在你眼里,这是疯了,可我知道,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楚见气得面色铁青,怒其不争,厉声呵斥道:“为了儿女私情,你当真要弃楚家于不顾?”
楚槐卿抬眸看向微微发抖的父亲,早知他要这么说,准备好的说辞刚好派上用场。
“族中自有其他弟子来光耀门楣,儿子不孝,不能再侍奉父亲,只愿您保重自身,不要再为不孝子动气。”
楚见见他如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丝毫不为所动,面色僵得似被冰封,嘴唇微微发抖,忍不住大骂:
“你今日要是敢踏出楚府一步,以后就休想回来。”
说罢,拂袖而去。
楚槐卿望着父亲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涩。
纵然他们父子矛盾不断,可毕竟血浓于水,如今真要离家远去,也不可免俗地生出不舍之情。
少年抬眼望着这个他从小长大、承载着他无数记忆的小院。
嫩绿的翠竹高耸入云,顶天立地,如今他也要去做一个这样的人。
对他心爱的女子践行承诺,不离不弃,为她遮风挡雨。如此想着,他毅然决然地扭头向大门走去。
期间,楚柔他娘来劝过,朱管家亦是前来做过说客,他都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动摇。
他扛过了一波又一波的劝说,直到外祖母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