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初见之时,他正在书房作画,画了一幅又一幅,却始终无法让父亲满意。
他郁闷万分,趴在桌上装死,心底暗暗骂父亲无情。
此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父亲拉着个扎小辫子的女孩从门外进来。
女孩肉嘟嘟的小脸上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好奇地将他打量着。
明明是初次见面,她却没有一丝胆怯羞涩,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将他盯着,仿佛能透过皮囊看到他内心深处的隐秘角落。
“看什么?”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最终还是扛不住这赤裸裸的注视,率先挪开目光。
“我没看你,我看的是你身后的东西。”
女孩指了指他身后半干的临摹画作,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拉了拉父亲的衣袖,声音清脆。
“范伯伯,那是什么?”
他看见,对他一向严厉板正的父亲此刻蹲下身,笑眯眯地对女孩答道:“这是你范中哥哥作的画。”
他骇然,惊觉原来父亲也有如此慈眉善目的一面,只是从未对他展现。
“我也想作画,你可以教我吗?”女孩摇着父亲的衣袖,瞪大眼睛,嘟起小嘴撒娇道。
父亲为难地看她一眼,没有立即答应。范家祖训,绘画技艺绝不外传,只能传授给范式子弟。
“好不好嘛?好不好?”
女孩见父亲没有答应,眼中划过一丝委屈,继续抻那方衣角,娇滴滴地乞求道。
一向粗狂不羁的父亲被她磨没了脾气,只好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
“范伯伯和你爹爹还有事,让哥哥教你,如何?”
当时的他吓得不轻,看着父亲连连摆手。奈何父亲只想自己脱身,根本不在乎他乐不乐意。
女孩扭头看他一眼,笑得比蜜糖还甜,看得他一阵恍惚。
“好呀。”
得到了肯定回答,父亲立即将女孩拉到他面前,抓起女孩的手塞到他手心,面色严肃,语气强硬。
“好好照顾松酿妹妹,还有,今天的任务务必完成,否则不许吃饭。”
说罢,看向女孩,面色陡然间变得温和,摸了摸女孩圆溜溜的小脑袋,这才大步离去。
范中无奈地盯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匆匆收回自己的手,面上划过一丝不自在。
“你自己去玩吧?我要作画了。”
女孩愣愣地盯着他,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不知为何,他只觉那笑颇具深意。
当时的他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可后来他才知道,这幅乖巧模样下是怎么一颗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心。
“那好吧,哥哥加油,不然晚上该吃不上饭了。”
“......”
第70章
他哑然,盯着少女天真无邪的笑脸,抽了抽嘴角。
这个时候,她倒是不傻!
女孩听话地去了庭院,他咬着笔继续一遍遍临摹父亲的《雪景寒林图》,只觉昏昏沉沉,活着实在无趣。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宅院的寂静,将他猛地惊醒。
他冲出房门,四处寻找着女孩的身影,生怕她出事。若她出事,自己也要吃不爱了兜着走!
“松酿?松酿?”
“我在这!”
草丛里忽的冒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浓密黑亮的发辫此时缭乱地散落在白嫩的脖颈处,上面还零星沾着几片树叶和草屑。
他看着一脸狼狈的女孩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起,不解地问:“你这是......”
少女拍拍了衣摆上的草屑,理了理发丝,尴尬地一笑,指着一旁的槐树讪讪道:
“我看那里有个鸟窝,就想着爬上去看看,里面有没有鸟蛋。”
他顺着女孩的手指望去,确见离地三四米处的枝丫上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鸟窝。
他望着鸟窝看了一会儿,耳边响起她刚刚那声尖叫,碍于女孩的颜面,不好意思笑出声,压抑着声音里的笑意,关切问道:
“你没事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女孩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只是捂着自己的屁股轻皱眉头,龇牙咧嘴,时不时□□两下——“嘶”。
那个时候他隐隐意识到,这个小姑娘与其他闺阁中的女子截然不同。
毕竟大家闺秀不会去爬树掏鸟蛋,更不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后一滴眼泪都不掉,更不会如此捂着自己的屁股丝毫不在意他的眼光。
思及往日种种,范中只觉有了她的生活才开始五彩缤纷。
女孩从不畏惧父亲的威严,犯错了也惯会用一副乖巧可爱、楚楚可怜的模样骗取长辈的心疼。
而他每次都因为不会甜言蜜语、耍宝卖乖,成为那个代她受罚的替罪羊。
虽然因此挨了父亲不少打骂,但女孩的到来给他枯燥无味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