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Josef都禁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Josef的办公室一面临窗,三面是可调节透明度的玻璃,当前四面透明,人在其中,犹如悬在云端,落座后,秘书送来三杯咖啡,与Josef交换个眼色,自觉地退了下去。
Josef笑道:“白经理,让你失望了,我的律师没空,你有什么话,先跟我说吧。”
白雾也笑,但她没回话,只是拿起自己的敞口挎包,缓缓地将包里所有的东西全倒在大理石茶几上,手机、卡包、纸巾、钥匙、口红、粉饼、化妆镜等等,一下滚满了半桌子,她又笑吟吟地拿起手机,当着Josef的面关机,再把包包的内衬翻到外面给Josef看,最后在胸口和腰间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拍了两下,道:“Josef,请您放心,今天我不打算录音。”
Josef往沙发上一靠,笑道:“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有什么顾忌。”
白雾道:“我们今天不谈测距仪,不谈工作,不谈性,也不谈交易。我们只谈‘爱情’,您看可以吗?”
Josef弯下腰,两只眼睛好像两根探针,要伸进白雾的眼睛里探求白雾的真实意图似的凝视白雾。
“谈‘爱情’?好啊!是我喜欢的话题!”Josef依旧笑。
白雾道:“那我们就接着上次的话题继续聊,可以吗?上次您说,每个人的爱是定量的,燃烧完了就枯竭了,永不会再生。我知道您得出这个结论,是根据自己的亲身体验得来的,但我想请问您,您作为一个高学历、高智商、高成就的技术型高管,您难道不觉得得出这样的结论太草率,样本太少吗?”
Josef十指交叉,两根大拇指互相快速绕着圈,道:“加上你,至少有两例。”
“但是很遗憾,我可能要成为您的反例。”白雾握住自己的手,放在大腿上,做出很诚恳的样子,道:“您上次猜测,我曾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您猜对了。像您曾经深爱您的前妻一样,我也深爱过我的前男友,而且我们还有一点更相似的是,我们曾经深爱过的人都背叛了我们,这样的背叛激怒了我们,也吓怕了我们,让我们对他们产生了恨,让我们对‘爱情’产生了恐惧。”
Josef听着听着,脸上不可一世的笑渐渐收敛了起来,道:“那又怎样?”
玉塘风的脸好像凝固的蜡像,又白又僵硬。
白雾看见了他们俩的表情,却装作没看见,继续说:“你还说过,我们对于‘恨’和恐惧的反应是不一样的,你的反应是‘不再爱’,自暴自弃,只在烟酒食色上放纵自己,让自己沉沦;而我的反应是等,等待‘枯木逢春’。这个说法我也认同。”
Josef端起咖啡,又放下,想说话,又沉默。
白雾笑道:“我想您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其实,在您之前,我并没有等待枯木逢春的想法,在听到您这句话之后,我渐渐意识到,枯木遇到春天,也能发芽,枯木也能焕发第二春。特别是这些天,在我的助理玉塘风的帮助下,我渐渐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
Josef端起咖啡,背着白雾和玉塘风,远眺春天的朝阳,慢慢抿了一口。
玉塘风听到白雾最后这句话,心里像炸开一朵大烟花,令他恨不得喊出来。他不停地朝白雾眨眼睛,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然而白雾却只留意Josef的背影,没有看他。
“所以Josef,我今天来,只是为了给您提个建议,虽然我知道这个说法听上去很荒诞。您无论从哪个方面评估,都不需要一个跟您女儿差不多年纪,而且对您并不完全了解的女孩,给您提爱情和人生哲学方面的建议。”白雾平心静气地说:“但中国有句古话,叫‘当局者迷’,越是高智商的人越容易被自己的执念所困,连乔布斯这样的天才都有不认父亲和女儿的事,何况其他人呢?”
Josef看着玻璃窗上反射的白雾的影子,道:“我知道你的建议是什么,我也知道你这个建议是很好的建议,我也曾经这样建议过我自己,可惜——失败了。”
“那是因为你您没有放下‘恨’和恐惧。”白雾道。
Josef端着咖啡,走到电脑桌前,放下后,往老板椅里一躺,又把脚搭到了电脑桌上,道:“告诉我,怎么放下?”
白雾道:“您的秘书也是你的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个,对吗?”
Josef愣了一下,道:“你观察得很仔细。”
白雾道:“如果我建议您和她结婚,您觉得怎么样?”
“你说什么?”Josef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在办公桌前来来回回地走,一趟又一趟,越走越快,走了十几趟,突然停了下来,道:“这太疯狂了!这太不切实际了!这完全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