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公主之间没有实质的血缘关系,即便从名义上来说,古代表亲之间也可以结婚,所以身为男子需要对女子守礼,以示尊重。
公主不知他男扮女装,便以同为女子的亲昵待他;但他自己明知性别不同,却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份亲昵。
这不是在故意轻薄公主吗?
周瑭良心剧震,手上一抖。
“专心。”薛成璧虚握着他的手,引着刀尖划过一道凌厉而优美的弧线。
薛成璧的手素来冰凉,刀刃似的温度,却从来不会伤周瑭分毫。
被他牵住手的时候,周瑭特别有安全感。
但是就算再留恋,也该要做出改变了。
周瑭扭头,掩下眼里的歉疚和不舍,认真道:“哥哥,我有件很严肃的事情要和你说。”
“嗯?”薛成璧发出一声鼻音。
衣领上的喉结随着话音一滚,带出几分磁性。
周瑭望着他脖颈上的凸起,有些迷茫。
……女孩子会有这么明显的喉结吗?
“怎么了?”薛成璧又问。
周瑭把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继续道:“我刚才想说,男女授受不亲,我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所以……”
所以还是减少肢体接触为好。
他眨眨眼,轻轻挣动了一下手指,很认真地暗示着。
覆在他手上的冰凉手掌微微一僵。
薛成璧琥珀色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缓缓勾唇,晕染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他的手松了些,却并未完全放开周瑭的手,若即若离地拢在掌心里。
仿佛想放他离开,又仿佛想永远将他留下。
注视良久,薛成璧才缓缓开腔:“我是你兄长。”
他唇角噙笑。
“……你怕我对你有坏心思?”
第31章 晋.江.首.发.正.版
“我是你兄长。”薛成璧一语挑破, “你怕我对你有坏心思?”
他本可以用更聪明的方法,比如佯装不懂,或是顺着周瑭的意思, 不着痕迹地远离他, 去守什么男女大防。
但他太想从周瑭口中听到答案。
哪怕是最坏的答案。
一瞬间,他甚至幻想了周瑭忙不迭躲开他的模样。
然而周瑭闻言却小脸震惊:“哥哥怎会这样想?”
“...不然?”薛成璧眼尾微挑。
周瑭心疼道:“不要这么贬低自己, 哥哥那么好,怎么会有坏心眼呢?”
薛成璧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哥哥不坏,坏的是我。”周瑭忍痛自我批评, “我不想再占你便宜了,这样对你不好。”
他停了停,抚摸自己的胸口,补充道:“对我也不好。再这么欺负你,我良心会好痛的。”
薛成璧:“……”
薛成璧凤眸划过一抹疑惑。
他不免怀疑, 如果自己再碰周瑭一下, 对方可能会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 自责到哭。
“不算欺负, 我也从未想过欺负你,”薛成璧松开他,退开半步, “...罢了。”
他舍不得让周瑭难过。
薛成璧第一次考虑到他们之间的男女之别。
于他而言,周瑭就是那个在黑暗中提着花灯带给他光亮的孩子, 闪耀而明媚,是男是女并无区别。
然而这份纯粹的关系,亲昵时的温暖, 却要因为性别之分而被百般掣肘。
男女之防。
议亲成家。
...麻烦。
薛成璧目光沉沉。
“二郎。”老夫人在廊下唤他。
八年过去,她到了七十七岁高龄, 这在平均寿命不到四十岁的古代已算是高寿。
她两鬓斑白,早年间挺拔的身躯,也日渐佝偻。去年隆冬,身怀武艺的她竟还摔了一跤,不得不柱上了拐杖。
“外祖母!”周瑭蹦跶着跑过去,取了披肩围在她身上,“才刚立春,天还凉,小心身子。”
“我还没老。”老夫人推开他的手,面上却笑出了眼尾纹。
她把一封信递给薛成璧:“侯爷的信,给你的。”
今冬比往年更为寒冷,外患又起。除却吐蕃,北方各族也有骚动之意。国无良将,老侯爷一把年纪被遣往西北,坐镇营州,谨防契丹异动。
薛成璧拆信阅读,老夫人转脸打量周瑭:“这汗津津的像什么样子?时辰就要到了,还不快沐浴更衣,用些朝食进学去。”
周瑭展颜一笑。
这些年老夫人被他磨得愈发纵容,只出门见外人时要规规矩矩穿裙裾,其他在府里的时候,就都随他去了。
不用进学堂的时候,周瑭都穿男式胡服。
他回屋换衣裳,出来的时候,绯红胡服换掉了,高马尾也放了下来。小少年身穿一身藕色襦裙,简单梳了双环髻,与小时候那对小揪揪如出一辙,像只垂耳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