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瑭抿了抿唇,忍不住笑了。
他家公主,当真好哄得很。
半晌之后,周瑭把漆盒上交给薛成璧,一本正经道:“请大人核查。”
薛成璧手指推开半边滑盖,看到里面空掉的碟子里,和仅剩下几粒残渣。
“嗯,不错。”
他眼底有笑,话音出口却和一位严格的上司没有任何区别。
“那这份公文就交给你拟定了。”
“是,大人。”
不远处的李疾听了,心情颇为复杂。
他本来还担心,将军太宠夫人,叫下面的官员们见了,有损威仪。况且女子在朝为官本就是个例,若这对准夫妻在官府被人瞧见恩恩爱爱,传出去也不好听。
如今看来是他多想了。
他们二人行的端、坐得正,而周瑭的探花郎绝非浪得虚名,他改了许多以往大理寺办案的陈规旧矩,小吏们刚开始不习惯,做顺手之后简直事半功倍。
可李疾又开始替将军担心了。
——将军对未婚妻这般严苛,到底还能不能娶到夫人啊?
不过很快他就没空想这些了。
宫里的人传话过来,称圣人龙体不适,取消了明日的早朝。
李疾立即将此事禀报了上去。
薛成璧颔首。
须臾后,他看着窗前那只折了翅膀、声声啼泣的雀儿,神色幽暗,深不见底。
*
皇帝罢朝这个消息,对周瑭而言简直是瞌睡了来枕头。
如果要上早朝,每日寅时——也就是现代的凌晨三点便要起床练武、梳洗、准备上朝,这就要求他天刚擦黑便要就寝,完全没有夜生活可言。
明日罢朝,他便能晚一个时辰再起,天黑之后的时间也便相对富裕。
这种千载难逢的时机,正好可以去南风馆学习!
不知不觉,他去南风馆的目的已经从“确认”、“了解”变成了“学习”,不过他本人对此没有丝毫自觉……
唯一难办的,是如何瞒过薛成璧。
散值之后,周瑭对着正在处理公文的哥哥,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薛成璧抬眸瞥了他一眼,主动道:“今晚我留宿在獬豸司。”
周瑭顿感为难:“那我也……”
“不必留下陪我。”薛成璧道,“强留未婚女子在府衙里过夜,若被司天监那些信奉‘天命之子’的人知道了,早朝上定参我一本。”
“……哦。”
得到一个堪称“惊喜”的机会,周瑭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就算得到了想要的官职,他们还是被那些本不该存在的条条框框束缚着。
如果他能以男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就好了。
如果那个预言是假的就好了。
如果司天监不存在就好了……
虽然很想,但周瑭知道此事不能提。
母亲和哥哥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着,自己千万不能再给他们增加额外的压力。
周瑭一边想着,一边把獬豸司里里外外收拾妥当,茶水烧好,油灯添好,卷宗规整好,再端几碟宵夜、铺好床褥,确保对方夜间留宿在府衙时,能满足任何生活需要。
然后他向哥哥道了别,坐车回往侯府。
再出门时,已是一身干练男装。
周瑭戴上面具,驾轻就熟地翻墙出侯府,没让任何一名侍卫察觉。
景旭扬是家中独子,母亲是皇帝的亲妹妹昭庆长公主,父亲则是康乐侯外兼户部尚书。
周瑭此前从未去过康乐侯府,所以找到地方、观察巡逻情况外加偷溜进去,多花了点时间。
找到景旭扬的时候,对方正在庭院里侍弄一朵含苞待放的昙花。
“走了。”周瑭在他身后道。
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景旭扬差点吓得灵魂出窍。
他大喘了两口气,压低嗓音:“我知道你轻功好,可是这也过分好了!”
周瑭半掀起面具:“是你家侍卫警惕性太差。”
景旭扬:“……”
“不过凭你想瞒过他们,可能不太行。”周瑭打量他几眼,眼神像是在打量小趴菜,“没关系,我背你出去。”
景旭扬:“…………”
虽然很没面子,但此言属实。
他就算想溜出府,也要毫无面子地被周瑭背出去。
周瑭对男子无感,景旭扬对女子无感,所以双方在肢体接触的时候都特别有安全感,就算到了钻木取火那种程度都擦不出个火星儿来。
可是直到真正接触了,景旭扬才发觉真实情况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
周瑭的身材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