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女子式的、华而不实的绣花剑。
所有人都以为薛成璧会勃然大怒。
许多人盼着他御前失仪。
然而薛成璧拔了剑,掂量了一下重量,紧握在手里。
不等鼓乐声响起,便骤然出剑!
刚猛霸道,威风凌然。
“好!!”场下一名武官忍不住叫好。
见其他官员都看过来,武官赞叹道:“这是薛家刀法,武安侯世代相传的薛家刀法!”
“——是我们大虞的刀法!”
话音未落,皇帝拊掌喝彩。
“好!”
见他表态,殿中顿时叫好声响成一片。
四皇子脸色发青。
薛成璧的舞剑还未结束,但此时乐师们发现,没有任何一种舞乐能与之相配。
剑影中,恍若传来金戈铁马、浴血厮杀之声,这独属于沙场的声音,便是这场剑舞最佳的配乐。
周瑭望着舞剑的人影,眼睛一眨不眨,几乎忘了呼吸。
“周娘子。”有人低声唤他。
周瑭没听见。
“周瑭,”萧翎再次提醒他,“你的手。”
两截沾了血的断箸躺在手心里,周瑭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紧张,不知何时竟把玉箸攥得断了。
他放下断箸,也来不及擦掉血,只瞥了一眼,便重新把注意力转回薛成璧身上。
所有人都被这场剑舞所吸引。
在这个终于不用被盯着的时候,萧翎的目光落在了周瑭明净的侧颜上,久久不曾移开。
直到忽然炸起的尖叫声打断了他。
是四皇子的尖叫。
“啊!!”
薛成璧的剑正朝四皇子刺来。
四皇子踉跄着后退,慌乱中甚至想拉自己的母亲作为挡箭牌,然而他的动作太慢了。
剑尖猝然逼近他的眼瞳,“噌”,削掉了他耳后的香炉。
黄铜铸造的香炉,竟生生被斩成两截。
薛成璧施施然收剑。
“此等饰品,臣用不惯。”
“还请四殿下见谅。”
这么说着,他神色却极为阴鸷,仿佛刚才有什么事情惹恼了他,让他连表面功夫都没心思做了,用如此骇人的方式结束了舞剑。
他一把将剑抛向陈皇贵妃的方向。
宫女捡起了剑,却发现“宝剑”已经卷了刃,手柄处更是被握出了裂纹。
也不知道刚才握剑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来人啊,救驾!有人要谋杀皇子了!”
直到此时,四皇子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没有人应。
皇帝寒下脸,斥四皇子道:“闹的什么笑话,败了朕的兴。”
一句话,就决定了四皇子往后的地位。
陈皇贵妃泪光盈盈,却丝毫不敢停止微笑。
毕竟今日可是皇帝大喜的日子,她怎敢扫兴呢?
“……父皇!”四皇子犹不敢相信。
用不着皇帝使眼色,便有左右执金吾站出来,要将四皇子捂住嘴拖走。
四皇子认识其中一个,是裕王世子,从小没有父母,差点被陈皇贵妃收养。
他用求救的眼神示意萧晓。
“想我帮你?唔……”
俊朗的御前侍卫似乎在犹豫。
四皇子眼里燃起了希望。
“不过听萧翎说,你之前想害周瑭?”
萧晓一把握住他的肩头,笑了。
“想害周瑭的都该死。”
“你说是吗,堂兄。”
“咔嚓”一声,四皇子的肩胛骨被生生捏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碍眼之人退场,皇帝缓和了颜色,看向薛成璧。
“不愧是老侯爷亲自教出来的弟子。不愧是阿沄在边疆亲自带出来的将士!”他赞叹道,“薛家刀法传到了你手里,没被辱没。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印象中,父皇从来没有这么夸过自己。
萧翎麻木地想。
当然,自己的功绩与才能也远不能与这个突然出现的“二皇弟”相比。
更何况,对方还救过自己的性命。
萧翎移开视线,却不想,猝然对上了薛成璧的眼睛。
或是因为醉酒,舞剑,或是别的什么,此时那双狭长的凤眸被血线勾勒,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细线,与狂躁噬杀的猛兽一般无二。
眼神里的警告之意,几欲化作血水滴出。
不必明言,萧翎便领会到了那个眼神的意义。
他全都看到了。
他在警告,离周瑭远点。
席面下,萧翎缓缓握紧了自己的左手腕。
薛成璧的视线似乎只是不经意地在他身上停留几息,很快便转向尊座之上的人。
“谢圣上。”他长揖,“臣请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