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萌掀掉了他的幂篱,再次仔细端详他几回,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才挣动间,“少女”脸颊泛起了朵朵红云,因为羞耻微微咬着下唇,眸光水淋淋的。一袭男子胡服遮掩不住“玲珑有致”的身段,雌雄莫辨地诱人。
不说郎君们为之心动……就连见惯了“表妹”美色的薛萌自己,都一阵面红心跳。
她喃喃道:“二兄今夜不来,怕是要后悔终生了。”
周瑭摇摇头,双手捂脸,露出一对通红的耳朵。
他在路人惊艳的目光下艰难穿行,开始还羞耻地含胸驼背,后来乐观思维又占了上风。
至少馒头贴身存放还能保温,若是碰见哥哥,直接掏出来就能趁热吃了……
鹊桥宽约十丈,平素并肩跑五驾马车也不在话下。值此七夕佳节,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聚在桥上看河灯,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还没上到鹊桥最高处,周瑭便先后被七人搭讪讨要名讳,五名郎君,两名娘子。
他不好意思极了,一概没有告知姓名。
薛萌在旁掩唇而笑。
盏盏河灯顺着水流徐缓淌过鹊桥,映照着桥洞里汉白玉雕琢的曼妙纹路,光彩梦幻,引无数游人驻足观赏。
游人平民贵族皆有,有些是全家三代一同出行,更多的是一对对年轻男女,倚靠在栏杆边,在昏暗的月光灯火下耳鬓厮磨,低低诉着情话。
周瑭的目光不经意拂过他们,努力藏起自己的艳羡。
忽然间,他被薛萌拉了一把,躲过了一个差点撞到他的游人。
刚上桥时气氛和谐,但越接近桥头,人流速度越慢,时而传来被踩到、被挤到的叫骂声。
周瑭蹦起来一看,才知道有一队阔气的车马占据了桥头二分之一的地势,这才把鹊桥堵得水泄不通。
薛萌听了之后直皱眉:“怪了,乞巧节照例不许车马上鹊桥。哪家的公子这么不懂规矩?”
周瑭回想了一下华盖上的龙纹:“是皇家,看着阵仗挺大。”
薛萌噤了声,半晌才附耳小声道:“八成是四皇子。女眷们都传,他目无王法、暴虐好.色,时而做出强抢民女之事。我们惹不起,躲得起。”
周瑭表示赞同。
他还记得太子嘱咐过,要小心四皇子对自己下黑手。
两人正打算原路返回,周瑭忽然察觉到了一束不怀好意的视线。
他忍住立刻回头看的冲动,借着观赏河灯的动作,用余光向后瞥。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壮汉微低着头,行色匆匆,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周瑭故作不知,实则暗地里绷紧了身体。
挤挤挨挨地走出十步之后,他忽然察觉到危险迫近,向旁侧撤开一步,捉向那只满怀恶意的手。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对方赤手空拳,没带任何利器——似乎只是为了把他推下桥,摔进河里。
周瑭心里“咦”了声。
他索性便顺着那人的力道,一抓一拽,反把那人往桥下一扔。
“周瑭小心——”
呼听薛萌一声惊呼。
周瑭一凛,以为自己忽略了背后的危险。可待他蓄势待发回头环视一周,敌人没看到,却听到了身后两声落水声。
“噗通”、“噗通”。
周瑭转回去,看着薛萌凭空消失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黑灯瞎火的,他家二姐姐,好像把那个坏人错认成了他。
所以为了拉住掉下桥的“他”,二姐姐朝坏人大喊着“周瑭小心”,也随之坠河了……
这都什么乌龙。
周瑭二话不说,也跳了下去。
他早就不是那个在景观湖里都能溺水的弱小孩子了,现在的他,就算河里有刺客,他也有信心把二姐姐救起,再安全上岸。
但更奇怪的是,在他跳河之后,竟然又有另外两人,主动跳进了河里。
“?”
凑齐四个在河底打雀牌么?
河底并没有什么刺客,周瑭很轻易就找到了努力狗刨的薛萌,将她稳稳托出水面。
“别被人碰到!”薛萌呛咳着说,“去下游,也别被人看到!”
周瑭突然想通了其中关窍。
小时候外祖母就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一名贵官宦家的娘子在灯会上失足落水,被一名赤脚白丁所救,救上来时衣服都湿透了,围观者无数,对那小娘子嘻嘻哈哈、指指点点。
人人都说她失了清白,家里人也对她冷眼相待,想将她丢给那赤脚白丁婚配了事。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那小娘子成婚前夕便凄然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