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在身体坠落的瞬间,又突然停止。
他仰头看向窗台,是詹黎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单手把着窗沿,浑身肌肉紧绷,面颊通红,压迫的胸腔让他发声艰难:“你听我说,你的孩子还在,是护士弄错了名字,你若是掉下去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听话,把另一手伸过来。”
为了能够救下爱人,他重新打破了自己的约定。
祁余死也不会忘记冰冷的器械是如何在他体内翻搅,夺去他孩子的生命,如今哪里分辨不出真假,不由露出苍白的笑容,身体仍在持续向下滑落。
“詹黎,你不用再骗我了,松手吧。对你我都好。”
长时间的倒空让詹黎上半身都红透了,青筋爬满手臂和额头,他红着眼眶咬牙忍住泪水:“快,把手给我,给我!”
詹黎紧张到手心生出薄汗,无疑加剧了生命流逝的残酷进程,随着情绪剧烈导致身体震动,祁余被捏到泛白的手又往下挪动半分。
祁余似乎感受到了詹黎的难过,于是笑着安慰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可就算男人把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都送过来,也抵不上他的孩子。
詹黎终于承受不住哭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坠向遥远的地面。
或许是为了维护男人的面子,祁余视线缓缓放平,跨越过繁华的城市,落在葱翠的远山:“詹黎,我是爱过你的,我能感受到你对我也有一些感情,可你连这一点要求都不愿意满足我吗?”
“不,不,不要再说了……”詹黎已经泣不成声。
楼下赶来的消防员开始铺设消防救生气垫,有穿好防护装备的消防员已经在楼顶准备就位。
祁余平静地闭上眼睛,挣扎开詹黎的手。
詹黎感受到手中一空,下意识去捞,却只抓住一把空气。
“!!!”
亲眼看着心爱之人从自己手中脱离,向地面迅速坠落,摔进亮黄色的气垫后消失无踪。詹黎不禁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不——”
激动得就要紧随而去,却被身后的消防人员死死扣住,任他怎样挣扎嘶吼都不放手。
沉痛的打击迅速剥离了男人的意识,楼下的消防员掀开覆盖在祁余身上的垫子看了一眼,回头向支好担架时刻准备的急救大夫摇了摇头。
鲜红的血液铺洒在救生垫上,异常悲怆壮烈,路过闻讯被吸引的关秋扬看着眼前一片,怔愣在原地,手里的鲜花落在地面,沾染了尘埃。
天空逐渐飘下雨滴,伴随一声雷鸣,雨越下越大。
憋了几日的乌云终于如银河倒泻,宣泄了两天两夜,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发出杂乱无序的声响,惊动了沉睡的人,被临时安置在角落的笼子门微敞着。
詹黎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病床上,病房里空无一人,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一样荒芜。
男人发现自己即便睁开双眼,眼前依旧不断浮现祁余在他面前极速坠落的画面。一个人从二十楼摔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更何况还抱着必死的决心,可他就是不甘心,想要亲口问出答案。
詹黎正欲起身,突然感觉被子的一侧沉甸甸的。
他低头发现一个小家伙正蜷缩在他身边,团成一个毛茸茸的球,和他相互取暖,被他这一动从睡梦中唤醒,两个爪爪向前伸了个懒腰,然后毫不客气地爬到他腿上重新换了个姿势。
詹黎看着小家伙天真粘人的可爱模样,眼底止不住地涌上酸涩。
它一定是在满满的爱意中成长,才能养成这样对人毫不设防的率真性格,而之前一手照顾它的人正是祁余……
如果他们的孩子还在的话,祁余一定会是个温柔的好爸爸……
思及此,詹黎终于忍不住泪水,在窗外的雨声的掩护下放声哭泣,没有人知道病房里一个年轻的Alpha为什么会抱着猫如此伤心。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如何亲手毁掉好好的一家三口,让这世上最终只剩下他孤伶伶一个。
詹黎还没出院就叫来了之前约过的纹身师,让他把爱人的名字刻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一天后,James教授及其团队来到医院,听说了意外后表达深切的无奈和惋惜。
詹黎软磨硬泡终于邀请到蔺医生吃了一餐便饭,他却在一声一声的感谢之中,一杯杯的酗酒。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小家伙寄托给关秋扬。
关秋扬抱着似乎稍微长大一圈儿的小家伙,忍受着男人浑身浓郁的烟酒气询问:“你要去哪儿?”
詹黎自嘲般苦笑一声:“回JIS吧……”他无法忍受这个城市到处都留有祁余的身影……
关秋扬沉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