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吐出口的时候很轻,轻到像是问话却又像是自言自语。
木黎顺着沈执清的视线看向那株梅花树,“这风雪院之前被烧过,这树还能开着确实是个奇迹。”
沈执清蹙眉,“被烧过?为何?”
木黎低下头一句话没有说。
沈执清拢在袖中的手指却是攥起,半晌方才松开来,“走吧。”
木黎:“这边请。”
沈执清跟着木黎在院子里七拐八拐停到了一处屋子跟前。
木黎:“相爷,王爷就在里面,请。”
沈执清看了面前的牌匾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此处是西河玉京的主厅,厅内很大,有四根龙柱支撑,整个厅内显得十分的恢弘气派,北穆王就背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下。
沈执清停住脚步,冲着人躬身一礼,“见过北穆王。”
北穆王嵇幽在听见身后的声音,转过身来。
北穆王今年已经五十多岁,那张脸看上去虽有岁月的痕迹留存,但整个人看着却还是风姿不减当年,尤其是那挥出长剑的速度,锋锐凌厉。
寒光滑过眉眼之际,沈执清本是想要避让的脚步却一动未动。
剑气所带来的风将沈执清额前的碎发吹动而起,和着腰间的铃铛声悦耳不绝。
沈执清眼睛未眨,他看着剑尖直逼而来,最后停在了胸前寸许之地。
沈执清盯着那剑尖,向前走了一步,“你该杀了我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沈执清在宴霖的梦中,知道这到底是一股子怎么样的痛。
他无法去阻止一个父亲的复仇,那是他应该的……
锋利的剑尖刺破衣襟,刺破血肉,那刺痛感,沈执清眉心分毫未蹙,“北穆王待我如亲父,本相却忘恩负义,北穆王发兵京都,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北穆王看着沈执清的动作,没有再向前一步,而是握着剑出了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本王心里一直难安,今日本王什么都可以不问,但是想知道一件事。”
沈执清:“您请讲。”
北穆王:“三年前的那一夜,相爷后悔过吗?”
“三年前?”
沈执清自嘲的笑了一声,“后悔。”
可何止是三年前,乌棚里莲花巷错认的那一天起,他就后悔,倘若没有错过,倘若他一早便认出冒充林景殊之人是嵇宴,或许他们便不会错过。
沈执清抬眸看向北穆王,“既然此番本相前来这西河玉京便没有打算活着出去,当年是本相识人不淑,害的王爷痛失爱子,这恨本相受着,今日,北穆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北穆王盯着沈执清被血染红的胸口,拧紧眉头,“沈执清,你真当愿意为了宴儿,一命抵一命?”
沈执清:“是。”
北穆王握紧了手里的剑柄,“那本王今日就成全你!”
寒光拂过,沈执清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想到的疼痛却是迟迟未到。
沈执清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手正握着那把剑,正是因为这双手,胸口的长剑未寸进分毫。
“沈执清,你不想活了吗?!”长剑再这一声低呵之中被拔出,丢在地上。
‘咣当’的一声响,有血从剑身上滴落到地面上。
沈执清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立在面前面色含怒的人,“嵇宴。”
他的视线移开落在了嵇宴刚刚握剑的右手上,只见那只手被长剑刺破,剑身的伤深可见骨,鲜红的血顺着那修长白皙的指尖,滴落在地上。
北穆王更是拧紧了眉头,“宴儿!你疯了吗?!”
“疯?”
嵇宴转过身看向嵇幽,眸子里是弥漫而出的一片猩红瞳色,“我没疯。”
北穆王走上前两步,“那你可知你身后护着的那人是谁?三年前,流云台,是他沈执清杀了……”
嵇宴:“三年前,是我自己自杀的。”
第92章 对峙
三年前,摄政王嵇宴权倾朝野,连南梁帝都要看三分脸色的主。
自杀?
怎么可能?
北穆王嵇幽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下来,“宴儿!你在胡说什么?!”
大厅内鸦雀无声,嵇宴没有去管嵇幽在身后如何嚷嚷,他只是将目光落在沈执清身上。屋内的烛光跳动着,光影散落在着了一身白衣的沈执清的身上,映着那张脸,惨白的不似活人。
嵇宴拧紧了眉头,“沈执清,说话。”
他要沈执清亲口给他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到底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无话可说,沈执清立在原地却是一语未发。
倒是嵇幽将手附在身后冷哼了一声,“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就知道,依照嵇宴的性子,又怎么会……
自杀两个词还没在心底吐出,一道染着冷色的眼神突然落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