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酒(28)

小二顺着看过去,仙君像是入了定,单臂撑着圆桌,眸光愣愣的看着那两坛酒。仙君清冷,融进了雾蒙蒙的天。

“诶,好!”小二撑着门槛爬起来,不断颔首,他哆嗦着腿给罗刹让了路,“爷,您请。”

他笑的发颤,脸像是不听使唤。他瞧着罗刹进了屋,双手勾着门上菱格,吱呀声过后又是一声砰响,小二关门极用力,险些将门拽下来,他抠了两手尘,随手擦在布巾上,软着腿逃也似的下了楼。

砰响过后唯余寂静,竹韵抱臂立在门前,他倾身后靠,垂眸见得这门上的合叶见松,他一挺腰又站直了身,摇摇欲坠的门可禁不起折腾。

屋里太静了,静的呼吸声都闻不得。阴雨天屋中昏暗,淙舟点起了桌上的烛,这烛还剩半截,应当是过不了夜。

他像是看不见来人,点了烛又盯着那两瓶酒,说是盯着,可竹韵瞧着他眸中不见半分光,这人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须臾,淙舟阖眸。

竹韵大惊,雨巷中他被淙舟吓得不轻,生怕是自己又给这人添了什么毛病。他当即上前探查,带起的风吹动了烛火,光影跳在淙舟身上,扰人清静。

好在无事。

“你怎么还不走?”淙舟从来温润,难得带上一丝不耐,音凉如雨,这逐客令下的再明显不过。

他有些心焦。

竹韵见他无碍,还能呵斥人,那刚涌起的担忧霎时被抹平:“我来看看你那个祸水,他人呢?”

还要想办法把人带回去,不管怎么说,这还是他师兄。

不见人也不见狐狸,竹韵绕着屋子看了一圈,这屋里除了他二人再不见半个活物。他止不住的往床榻上瞟,床褥铺的平整,褶间存着几根赤红的毛,寝被色深,不近看当是瞧不出那几根毛。

可竹韵眼力不错,偏生就让他瞧见了,毛边上趴着一只秋虫,竹韵连它有几根腿都看得一清二楚。

逮不着人的时候就想来看看,这看见了那人的痕迹又觉得膈应,竹韵唇角直抽,快要撇到了天边:“他人呢?”

“不在,”淙舟移开烛台,扔出铜钱,“这屋就这么点儿大。”

“躲哪去了?”

淙舟拾回铜钱,凝神又抛了出去,一枚铜钱滚过了头,撞上烛台,斜靠在那一片灯下暗影。

“没躲。”他眸光微暗。

“那去哪了?”竹韵追问,非要跟淙舟较劲,非要捡着淙舟不悦时较劲。

桌案上铺着桌帘,铜钱扔上去并无多大声响,也不清脆,是带着潮湿的闷。这声黏糊,扒着淙舟心尖不放,又像爪子般不断轻挠,乱人心,扰人烦。

“涂山。”

他直觉松苓不太好,可这铜钱似是与他作对,叫他半分算不出。

淙舟一把抓回铜钱,撑桌起身,推开挡路的竹韵,袍袖撩翻了烛台,蜡油顺着桌案淌下,携着烛火,悬凝半空。

这样的疾行也是他难有,他所有的慌乱与不安皆来自松苓,也都给了松苓。

“你去哪?”竹韵扶起烛台,回身拽住了要出门的人。

“涂山。”淙舟甩开人,挣出手臂,开门欲行。

涂山那处自封山只时,便有嵛山弟子日夜把守,若是淙舟贸然前去,必然惊动般若岩,竹韵到现在都猜不透神尊到底要将淙舟如何…

那哪去得!?

竹韵拔腿就追,三两步跟上步履匆匆的人:“师兄!去不得!”

还未追上,门口倏地闯进一人,那人拿着一把破伞,淋了一身的雨。跑堂的瞧着他匆匆而来神色慌张,正欲上前询问,却见那人突然定了心神,朝着楼梯跑去。

“仙君!”他边跑边喊,“我家老爷请您再去一趟。”

众人侧目。

第13章 自焚

来人是方家的小厮,发髻有些散,斜斜的垂着,雨水滑至下颌汇聚成珠,没入本就湿透的前襟。他踩了满鞋的泥,被跑堂拦在门口,只得伸长了脖子往里望去,恰巧望见出门的淙舟。

仙君太过惹眼,叫人不想看见都难。

“仙君!”小厮推开跑堂迎了上去,又在两步远停下了脚步,他身上沾着雨污,唯恐染脏仙君一身白,“我家公子要自焚,仙君可有空闲再随我去看看?”

不等淙舟开口,身后便传来一道厉声:“你家公子要自焚,去报官府便是,找我师兄做什么?他又不是知州,怎断得家务事?”

油纸伞断了伞骨,直戳在小厮腿上,他将伞拿的远了些,一手扶着栏杆,抬眸看向仙君身后的罗刹:“这位是…”方才这人唤仙君师兄,小厮忙撤手拜礼,“家中救急,还请这位仙君通融。”

破伞划过半身,在裤脚留下几道湿痕。

音落,周遭一片寂静,还未至饭点,却也有不少人在堂中用饭,多是这店里的住客。此时皆停了碗筷,搁了勺,瞧着这边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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