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恳切地问:
“苏律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如果要进一步确认,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找到徐芳的母亲,用三个人的样本共同比对。”
徐芳明亮的眼睛眨了眨,一滴眼泪滴了下来,在沙滩上砸出一个湿坑。
“找不到她了,也许她死了。”
听见这话,杜荔娜的身子蓦然一震。
徐芳牵着李老师的手:
“老师,我们回陵县吧。”
李老师神情复杂地望着她:
“徐芳,你甘心了吗?”
徐芳摇头: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我尽力了。老师,您为我做了太多了,我不能再麻烦您了。今后我好好读书,好好照顾外婆,再不想父母的事了。”
“……”
苏拉和杜荔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芳清亮的眼眸里,坚毅的光彩黯淡下去,仿佛要坠入一panpan个虚无的沙漠。
李老师遂摸摸她的头顶。
“别这么想。徐芳,你说过,你想当个数学家。记得老师讲过哥德巴赫猜想吗?”
“记得。”
“这世界上有很多未解之谜,也许我们终其一生都得不到解答。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科学家前赴后继地去研究它呢?”
徐芳怔了怔,然后笑了:
“因为在全力探索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自己的力量。”
她的话,让苏拉和杜荔娜都愣住了。
李老师点点头:
“老师当然希望你能找到亲生父母。但是咱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父母是谁,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想活成什么样,你又为之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最后的这句话,让徐芳的脸上滚下两行热泪。
她抱住李老师,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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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坚持,用自己的钱买了从鹤市回陵县的火车票,直达的绿皮火车硬座,要坐十几个小时才能到县城,苏拉和杜荔娜开车送她们去火车站。
她们似乎在短暂的相见中,和徐芳建立了某种神秘的联系。
到了火车站,杜荔娜叫住了徐芳:
“徐芳,其实……我见过你妈妈。”
徐芳愣住了,然后,她倔强的嘴唇颤抖起来。
“我见到你妈妈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你了。她很漂亮,很坚强,还有一双灵巧的手。”
杜荔娜从怀里掏出一个旧得有些掉色的丝线编织的小蝴蝶。
“这是她亲手编的,送给我……”
杜荔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送给我和苏拉的。”
她托起徐芳的手心,把小蝴蝶放在上面。这个手机链,她随身用了很多年,挂绳都干枯发黑了。
徐芳怔住了,她把那简陋的手作品托在指尖看了又看。
生命中大部分的牵绊都来自一些微不足道的物品,人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也留下人与人之间联系的印记。
女孩儿的眼眸中,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强蓦然破碎,大颗大颗的眼泪涌了出来。
“我妈妈……是不是很痛苦?外婆说妈妈把我生下来就回来打工了,她一定很后悔,后悔不该把我生下来。”
“她肯定希望我是个男孩儿,这样我爸就不会不认我。是我让她失望了。”
“她肯定觉得我是个大累赘,要不怎么会这么多年不回来?”
杜荔娜说:
“她不是这么想的。我亲耳听到她说,希望生下来是个女孩儿,而且……”
她指指苏拉:
“她希望你和这个姐姐一样,漂亮、善良,有气质。”
苏拉原本静默地站在一旁,听到这里,微微一怔。
杜荔娜试探着靠近徐芳,没有遭到拒绝,她遂轻轻抱住了她。
“徐芳,你可能不是我妹妹,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神奇的联系。我知道你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也很爱你的外婆。我和苏律师,我们找到了一种新的方式来帮助你,你先听听,再决定要不要接受,可以吗?”
徐芳揩了揩眼睛,疑惑地看向李老师。李老师朝她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内情。
杜荔娜吞咽了一下,回头去看苏拉,从她脸上得到了支持。
她于是鼓起了勇气。
“你外婆的情况不是个例,我们联系了鹤市对口帮扶内地农村医疗的政府主管部门,他们推荐了一个和你们省城医学院联合对口帮扶的项目,推动医生定期下基层坐诊,项目落地以后,你外婆的白内障手术在县医院就可以做,报销的比例高一些,整体费用也会便宜很多。”
杜荔娜再度看了苏拉一眼。
“另外,我们还联系了一个定期开展‘白内障复明计划’的慈善基金,他们还有一些补助白内障手术的名额。你外婆符合他们的准入标准,我们已经提交了申请,批下来以后,医保不能覆盖的手术费用,他们也能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