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当不是人类, 至少体内混杂着其他种族的血液。
黎清分析着。
鬼域里的大多数被称为人的家伙,准确来说都只是拥有人类的血脉和外形。他们其实都应该被称为“混血儿”,并且混的不是不同人种, 而是不同种族。
比如隗冥,他至少是由人类和巫术师两类种族的后代。
但他同时也意识到, 云昭的战斗方式绝非是种族天赋带来的。
因为他自己也不是纯种的人类,却没有像她一样学会那种变态般的战斗方式。
好吧, 说白了就是他技不如人, 打不过她。
与种族和天赋没什么关系。
他预判失误, 又因此失去了行动力。但那场比试到此还未完全结束。
比试的结果需要有一方无法站起身十秒钟,用力量桎梏住对方也可以。
黎清记得,他的头晕了好几秒钟才恢复思考能力。
不过等到那时候,他已经被云昭按着喉咙无力反抗了。
知道局势已定,他没有再思考如何翻盘,一切方法都是徒劳。何况,他也没有了翻盘的气力。
思维放空时,他只能看着那张与自己不到十公分的面孔。
由于距离太近,他瞧不见她那头夸张的头发,只能望着她的脸。
黎清第一次跟云昭说话时,就知道她的扫把头底下是一张洋娃娃般精致的脸,但他从来没有细看过。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眼睛,注意到那双深黑的眼眸瞳孔比正常人要大,圆溜溜的,就像是在黑暗中的猫的瞳孔。
她的眼睛也并非无神,只是眼瞳大一些,目光又总是涣散着,从来不会聚焦在什么东西上,显得两眼总是空洞洞的,乍一看有点渗人。
黎清见过她双眼明亮的样子。
晚饭时她跟在他身后,拿走他的布丁的时候眼睛总是很亮。
她或许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事实上,她的表情也的确控制得很好。
可是她发光的眼睛出卖了她。
黎清正思考时,稻草人缓缓地眨了一下她空洞的黑色眼睛。
他的注意力于是跑偏到她的眼睫毛上。
真正的稻草人大概是不会有像她那么长、又微微翘着的睫羽的。
他的脖子往后缩了一下,唯恐她的眼睫毛扫到他的脸上。
他明显神智不清,否则也不会忘记他跟云昭的距离足足有十公分,而人的眼睫毛不会有十公分那么长。他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
而云昭以为他还想挣扎,于是手底下更不留情。
他的咽喉被按得一痛,口水分泌呛住喉咙,咳了几声,眼前更晕。
他看不清稻草人的表情,只知道自己应该很狼狈。
然后秒数读完,他听见机器的宣判:“胜者云昭……败者黎清……”
黎清倒在战斗场地上,看见稻草人迅速起身,又不紧不慢离开的背影。
她没看他,更没有对他这个布丁供应商有任何另眼相待的迹象。
她就像终于摆脱掉了讨人厌的麻烦一样离开,对待他跟对待她之前的其他对手没有什么不同。
……
黎清笔直地坐在书桌前,台灯的黄色灯光打在他脸上,垂下的眼睫在眼低洒下一片阴影。
他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雕塑。
直到大脑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黎清掀起眼,望着书桌空隙中挂在墙壁上的那面指向十点钟的钟,怔了怔神。
他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
跟云昭的比试不到五分钟,比赛前的身体训练却有近两个小时。黎清这才发现自己饿得要命,却沉浸在比试的复盘中没有意识到胃部的痉挛。
鬼域顶层的食堂此刻已经关门了。
他懊恼自己破坏了保持几年的规律用餐时间之余,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点快意。
他用不着去食堂了,这意味着他不必被那个蠢到极点的机器人塞一个黏黏滑滑的布丁,不必看到稻草人偷拿着他的东西,却还要露出一副假装不认识他的冷淡表情。
隔壁又开始了每晚例行的活动。
经过一个月,目前已经没有哪个女性肯跟只有三分钟的家伙恩爱。
屠亚不知道从哪儿拐来一个被废弃的机器人,每晚隔壁的机器人都会用自己不怎么流畅的机械音控诉。
黎清的心情还在烦躁、不甘与快意之间交错着,听到这声音,灰眼睛中的情绪冷下来。
他朝着墙壁就是一拳头。
整个屋子都被这一下震得晃了晃。
隔壁安静下来。
随后,黎清听到男人难以入耳的脏话。
几秒钟后,他的房门被人踹开……
十分钟过去,黎清又落了个左臂脱臼的下场。
他面前躺着个由大块的肉堆积成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个肌肉过分发达的男人。此刻没了意识,大张着嘴,沾着血的牙齿躺在牙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