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手臂用手掌抵住地砖,吸了一大口气,手臂猛然发力推举头顶的石砖。
黄瘦子的脸在短短几秒内憋得通红。
用这种姿势推门比他之前从地室外抬起石砖要更加费力。
沉重的大门终于动了。它被黄瘦子推着向上, 很快超出地面十几公分的高度。
他加大力道,脚步又顺着楼梯爬上了一阶,地砖门被开了接近一半。
黄瘦子的头探出去, 眼睛的视野范围内,前方是两米长的地砖, 左侧装饭菜的铁盆还在那里放着,炒蛋的味道钻入鼻腔。
右侧空空荡荡, 地面上什么也没有。
黄瘦子放下心, 再往上一步, 他的胸部也终于到了地面之上。
他准备再向上迈一步时,忽然感到脖子有一点痒。
那是一种温热的痒意。
痒意顺着脖子滑落到胸前、肚子上,最后卡在裤腰上,然后温热的触感晕成一大片。
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洗热水澡的时候热乎乎的水流从身体上流下来。
不过今天的水流稍微有一点黏性。
又热又黏。
黄瘦子愣了一下。
随后一秒钟,他开始感觉到缓慢而强烈的剧痛,来自于喉咙之间。
他逐渐意识到什么,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的地砖,始终不敢垂下视线去看自己喉咙。
直到喉咙的疼痛难以忍受,手臂上的力气渐渐消失。
他使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黄瘦子的五感变得极为敏感。
他听见了身后,就在他的视野死角的后方,有三道孩子的呼吸声极为平稳。
咚!
他终于卸了力气。整个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黄瘦子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在最后一阶的时候,他的脖子在磕到楼梯的时候被迫扭转过去。
他看到从自己的喉咙处延伸出来一把染着血的刀片。
上面的血液因为他滚下来的动作而染上灰尘。
血液黏稠鲜红,十分新鲜。
黄瘦子意识到插在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了:一把匕首。
地砖被外面的人再一次抬起来。
他看见抬起它的人只有邬昼一个。
黄瘦子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难以言喻的震惊情绪占据了他的所有神经。
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
明明斗兽演出的时候,他面对那几头野兽的时候经常受伤……如果他有这种力量,怎么可能敌不过那几只野兽?!
是了!
黄瘦子终于反应过来。
他被骗了!他和胡雄都被这几个孩子骗了!
他在斗兽的时候表现出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甚至不惜让自己受伤。
地面上,邬昼两手撑着地砖,垂眸望着黄瘦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从开口处探出一颗脑袋,是小木的。
看见底下躺着的黄瘦子,他先是往后缩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探出来。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邬昼抬得累了,催促他:“你到底要不要下去?”
“……”
小木还是没能克服心里的恐惧。因为楼梯下面,在黄瘦子的身子底下,有一块以他脖子为圆心的大片血液。
匕首插在他脖子上的伤口,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出喷涌。
“我去吧。”
一道脆而甜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独属于孩子的稚嫩。
可语调却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平静。
黄瘦子无法动弹,眼睛注视着上方。
红与白交错的身影从开口处一跃而下。
她是平日里黄瘦子认为最为温顺、不起眼的孩子。
然而她的脸上、衣服上都是被溅到的血液。
手上的血迹最多。
不久前她做了什么,显而易见。
换做同龄的其他孩子,怕是只见到这一幕就会被吓哭。
她顶着这么血腥的一身,表情居然相当镇静。
黄瘦子怎么也想不到,将匕首从背后刺进他脖子后面的,会是半年前他花五百星币带回来的小姑娘。
云昭跳下来后,在他身边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再在他身上补一刀。
不过最后,大概是确定黄瘦子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力了,她放心地下了楼梯,去往其他孩子身边。
邬昼看见她往里面走,想了想把地砖打开撂下,也紧跟着她下去了。
只有小木留在上面,犹豫了会儿,战战兢兢地伸出腿往下走了几阶。
黄瘦子的眼珠子正瞪着他。
小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黄瘦子即将是个死人了,却还是可以用这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可刚才云昭和邬昼下去的时候,黄瘦子分明是畏惧的。
他的爪子不小心踩到了黄瘦子身边的血,小木低头时愣了一下,发现踩上去的感觉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地面上的血暖烘烘的,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一月洗一次的热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