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谢渝总算是看见云昭动笔。
她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一张纸,拿了支黑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她似乎很纠结,写完一句很快就用笔划掉。
【你好(被划掉)……】
【尊敬的(被划掉)……】
【亲爱的……】
最后一句保留了下来,没有被黑线划掉。
只写了这么几句,云昭就没了耐心,撂下笔,扭头盯着窗外发呆了。
谢渝看得频频皱眉。
她这是在写检讨吗?
“喂。”
正出神时,前面的闻萱忽然转过来喊了一声。不过她寻找的对象并非谢渝,而是斜对面的云昭。
“你写什么呢?”
云昭把手底下的纸张翻了个面,没让她看。
“没什么。”
闻萱皱了下眉,没有追问。
她把自己的数学习题册扔到云昭桌子上,颐指气使道:“今晚写作业的时候,顺便把我的也填了。”
哪怕云昭已经不是她的同桌,她使唤起人来也毫无心理负担。
谢渝撩了下眼皮,侧目看向云昭。
这要求未免太过无理取闹。
前面的苏梦听不下去,不忿地转过头,准备开口帮云昭解围。
闻萱在这时把手伸进桌洞,再拿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小袋曲奇,包装上全是外语,塞到了云昭的手心。
云昭伸手接过,默默看着她的桌面,仿佛要透过一层木头看穿桌洞里面。
“……今天不用帮你写英语和物理吗?”
两人的动作和对话非常熟练,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上演过许多遍了。
谢渝:……
苏梦:……
闻萱摊手,“我今天只带了一包零食。”
“好吧。”云昭的表情居然很遗憾。
闻萱扬着下巴,嗤了一声转过头。
“穷鬼。”
苏梦小心翼翼地问她:“她这么对你,你不会感觉不舒服吗?”
谢渝的问法要更加直接,“有个词语叫嗟来之食。”
他凑近云昭,好奇地道:“不会觉得自尊心受伤吗?”
“自尊……”云昭茫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问自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又不能当饭吃。”
谢渝沉默地看了她几秒,苏梦也半晌没能开口。
……
放学铃声响起,最后一节课结束。
走读的学生不用上晚自习。
云昭因为交不起住宿费,加上离家近,就办了走读。
至于谢渝,他的自控能力远超于常人,用不着住在学校约束自己。要跟同宿舍的学生友好相处是相当费力气的,他并不愿意为此多花一份心思。
收拾好书,谢渝侧过头对云昭道:“我去下洗手间,很快就回来。”
云昭:?
去洗手间,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缓缓眨了下眼睛,“哦”了一声,背上包准备起身回家。
“等等。”谢渝反应过来什么,愕然道:“难道说你不打算等我?”
云昭比他更震惊,“为什么我要等你?”
“可是我们家住得那么近……一起回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以为这是作为人类的基本常识。(实际上并没有这种常识)
云昭皱了皱眉,如果只是顺路一起回家,好像也不是很麻烦。
转念再一想,她还要追求谢渝,现在直接拒绝他会显得违和。
“那你快一点。”她只好重新坐回去。
谢渝一走,苏梦声音很轻地问她:“你们关系这么好呀?”
“没有。”云昭说完,觉得程度太轻,又补充了句:“非常一般。”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跟你很亲近?”苏梦有点惊讶。
她还以为新来的同学是那种很不好相处的性格,但今天一整天下来,他在云昭面前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淡。
云昭想了想,说:“大概是为了维持和睦的邻里关系。”
“如果换成是你和他坐一起,他也会跟你亲近。”亲近到牵手、亲嘴,过几年还会结个婚。
苏梦:“……”
是这样吗?
她不再开口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云昭脸上,望着她的黑色瞳仁出神。
——“乔雪”变了很多。
她跟乔雪一直都在同一个班。高一初入高中时,她们两人并不熟悉,只是听班上的同学提起过乔雪的家庭很复杂。
之后有一次上体育课,她不小心看到了乔雪的后腰,好几块紫红色的淤青分布在她瘦弱的背脊,有些似乎是新伤,还有一些仿佛已经存在很久了。
那晚回家,她在家附近的药店买了最贵的特效伤药,第二天带给了乔雪,希望她的伤能快点好起来。
可乔雪并没有收下,反而用一种憎恨的眼神望着她。
被伤害久了的人,通常会有比常人更加敏感的自尊心。被苏梦如此直白地揭穿了伤疤,让她感觉无比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