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了一层台阶,她就察觉出地牢内的阴寒气,也不知父亲的腿是否受得住。
宋昕让王晟守在入口附近,自己继续带她往里走,很快到了唐国公的牢房。
牢房内不见天日,只有几星火把发出微弱的光。
光晕之下,笼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
他蜷缩在稀疏的稻草上,一身污白的囚服下,轮廓显得嶙峋。背心处那个大大的“囚”字,令唐姻心中酸楚异常。
“父亲……”
唐姻试探地叫了一声,那背影颤了颤,犹疑地回头,露出疲惫憔悴的脸。
唐姻几乎认不出父亲,他们分别短短几月,父亲恍若老了十几岁。
唐国公扶着膝盖起身,浑浊的目光逐渐清明,最终转化为紧张、担心:“你来此处做甚,简直胡闹,快走,快走。”
为了防止重犯串供,这里的牢房相对独立,相互离得远,听不见对方声音。尽管如此,唐姻还是压低了声音。
“母亲十分担心你,所以我来看看父亲安危。”
唐国公看向站在唐姻身后的宋昕,登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撑着身子朝宋昕遥遥一礼:“承大人恩,无以为报。”
宋昕并未指望唐国公有什么报答,交代他们快些叙旧,免得遭人怀疑,随即退后几步,并未走远。
唐国公艰难地行到牢房边,握住女儿的手,问话多是关照家里,最后嘱托唐姻赶快嫁人,迅速与唐国公府脱离关系,免受牵连。
唐姻越听心里越复杂,越想流泪,可她不敢哭、也不能哭,否则脸上的妆扮哭花了,会惹无谓的麻烦,便压住泪意戚戚然地关心起父亲的腿来。
宋昕看见这一幕,那种熟悉又陌生的酸楚又往心头上涌,活像一把刀子,在他心尖儿细细地、慢慢地割。
他走了一会儿神,王晟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伏在宋昕耳边道:“不好了,高大人来了!”
宋昕一凝眉,收起思绪,立即过去打断唐姻:“站我身后。”
唐姻知道今日之事出了变故,来不及与父亲再说其它,迅速退了回去。
地牢的另一端,灯火由远及近,一群狱卒簇拥着高大人,身型逐渐明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唐姻养在深闺未经过事,眼下的表现已然算作淡定,可还是忍不住悄声问:“三表叔,会出事吗?”
宋昕不曾回头,放缓了语气:“不会,有我。”
得了肯定,尽管眼下还处在危机之中,可唐姻看着宋昕高大挺拔的背影却觉着莫名觉得安心。
第18章 撑腰
◎“她是我的人。”◎
高大人走近了,火把的光在严肃威严的脸上轻微晃动着。
他五十上下,方脸浓眉,目光如炬,留着半脸络腮胡,像是一尊怒目的金刚佛。
高大人声如洪钟地问:“审讯的如何了?”
唐姻悄悄抬眸觑了觑,又飞快敛下。
宋昕揖手一礼道:“已审讯完毕。”随后,又说了一些与唐国公相关的事宜。
这些事宜并非审讯来的,而是宋昕先前自己调查到的,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高大人表示满意,让宋昕将今日审讯的结果记录在册。又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在此久留了,我还有几个案子交代你,跟我来吧。”
这次的贪污弊政案,杭州可不止一件,高大人着实有些焦头烂额,今日来此处例行抽查,见宋昕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一点不打算浪费时间,转身就欲走。
然宋昕却叫住了他:“大人,且留步。”
高大人回头,询问地望着他:“还有何事?”
宋昕道:“大人,地牢内长年不见天日,阴湿气重,多有要犯来不及审讯便病死狱中,断了线索。下官提议,将此处配备一名医者,另外适当照顾犯人境遇。况且,此次地牢内关押的皆是涉案的嫌犯,而非已经定罪的罪犯,若将来水落石出,有人冤死狱中,恐落人口舌。”
宋昕的话显然非常打动他,更何况,此间地牢关押的皆是有脸面的官员、国公,冤死一个得不偿失。
高大人为官端正,十分在意自己的政绩,不愿给自己落得一个污点,只是此事未有先例,他还需要考量。便道:“容我在思虑一下。”
宋昕并未催,道:“是。”
众人随高大人一路往外走,唐姻瞧瞧回头看了一眼牢里的父亲,用眼神道别后跟着宋昕离开了地牢。
唐姻对宋昕越发感激,他向高大人提议这个,若是高大人同意,那么父亲的病就能得到救治,她心中欣喜。只是还未开心多久,高大人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他是谁?”
出了地牢,天色乍亮,高大人迷了一会眼睛,待到视线清明后,忽然注意道人群中的唐姻,他瞧唐姻面生,便指着唐姻皱眉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