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支吾吾一阵, 又破罐子破摔般地跺了跺脚。
“说陛下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要为此付出代价。”
“放肆!”皇帝狠狠一拍龙椅站了起来, 吓得萧总管一阵颤栗, “仗着自己帮过朕,就敢不把大沅放在眼里了!”
“要朕付出代价, 朕看该付出代价的是这群竖子!”
他兀自发完火, 又逼问道:“他们到哪里了?”
“回……回陛下,他们暂时列阵于我朝边境,还没有进犯的动作。”
萧总管抹了一把汗, 战战兢兢地答道。
“但是……但是据传金岭太子已然过了雍和关,按脚程, 恐怕明日一早就要进京了。”
“为何不报!”
皇帝怒气冲冲地将面前的奏折尽数掀翻在地。
“他都快进京了才发现他, 朕养的这帮人眼睛都是瞎的吗!”
“陛下息怒, 您息怒。”萧总管忙不迭地劝着,“下面人不懂事,您杀了就是了,可千万别气坏自己。”
皇帝用力呼出一口气,呵斥道:“劝朕有何用,赶快把那群无能的大臣,给朕叫过来!”
“是、是。”
萧总管一边应着,一边扶他坐了回去。
“无论臣子们一会儿怎么说,最后拿主意的还是陛下,陛下还是先顾着点龙体,莫要过于动气了。”
“哼。”
他倚在靠背上,平了平心绪,叫住了正欲唤百官觐见的萧总管。
“你说,他们这般狂妄,敢向朕逼婚,朕是该允还是不该允?”
萧总管止住脚步,惶恐道:“这……奴才岂敢妄言。”
“罢了罢了,没用的东西。”他烦躁地摆摆手,“赶紧把人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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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纷扬扬,那枯瘦的树枝上刚刚被覆上薄薄一层,转眼间就被压得弯了腰。
极目之处,尽是银白,几乎望不见一物的天地之中,却偏偏能嗅见一丝梅香。
江禾着一袭大红鸾金斗篷,踩一双明黄绣兰冬鞋,循着那若有似无的香气,一路寻着那梅树。
这几月来,她始终居于深宫,未曾出过远门,只独自在案前习字、读书。
她也曾在国子监转过两圈,奈何司业领来的先生都不尽如她意,索性也就弃了这念头,自己依着注释理解文中之意。
她的确是聪颖,即便没了他,也都学得大差不差。
就连一向板着脸的白胡子司业,眼下都开口夸她写下的诗句了。
“好漂亮的雪呀。”
她尚未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提着厚厚的冬裙,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里走着,笑得明艳。
“明明有梅香,怎么没见到梅树呢。”
她喃喃着,绕着自己的昭阳宫整整转了一圈,眸中疑惑渐盛。
转过最后一个墙角,她的笑忽然凝在面上。
在她书案后的窗外,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身披墨青色大氅,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细碎的雪沾得他满身都是,就连睫羽也染了些白。
正是她许久没有见到的裴渊。
原来她百寻而不得的香气,竟是他身上始终带着的那丝冷梅香。
听到动静,他才缓缓抬头,开口道:“不请自来,冒犯了。”
“……你有什么事吗?”
江禾别别扭扭地问道,神色有些不自然。
“没什么。”他下意识地答了,顿了顿,又道,“要开始了,保护好自己。”
“江衡夺位的事吗?我知道。”
她面上有些许失望。
“这么久了,你要对我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我没有把握。”
“你在说什么?”
“我们来不及再准备更多了。”
听着他这毫无逻辑的对话,江禾不免有些烦了:“你若是喝多了,就随便找个地躺着去,别在我这里胡言乱语。”
她指了指窗内尚未抄写完毕的书册。
“我很忙的。”
裴渊唇角微弯,轻轻地笑了一下。
“已经不必我教你了。”
说罢,他看着不远处正匆匆往这边走的宦官。
“陛下叫人议事了,我该走了。”
江禾看着他的背影,满脸写着莫名其妙,不爽道:“搞什么啊,怎么跟交代遗言一样。”
“殿下……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啊。”小芒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出事了!”
被接二连三地打搅赏雪的雅兴,江禾不由得皱了皱眉:“又怎么了?”
“金岭……金岭要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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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以为,如不允他们的要求,边境恐将生灵涂炭。”
议事殿内气氛极为紧张,有人率先开了口,却瞬间被人打断。
“你们这帮文官,一点小事就吓成这样。”一位皮肤黝黑的武将上前一步,表情颇为不屑,“小小一个金岭,打回去就是了,还能让他们骑到我们头上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