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六年是如何九死一生,大概只有江晏自己心里清楚。
利箭会无缘无故地穿过门窗,插在他正在用膳的木桌上;饭菜里不知哪次就有毒,甚至有次他因此几乎不省人事;哪怕只是在院子里和小动物玩一会,也能见到明晃晃的刀刃。
在阮将军和几位嬷嬷的拼死保护下,他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终于熬到了回京那一日。
他见到了自己的同胞妹妹,活泼又天真,与他这从危险与暗算中长大的人截然不同,他想去宠她、保护她,她却说不认识他,她的哥哥叫宋旻。
他从来没见过她口中的那个哥哥,却吃醋吃了许多年。
回忆如海水般翻涌,许久,江晏冷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殿下之后会知道的。”裴渊回避了他的问题,只道,“臣应当是说对了。”
“是,他迫于与金岭的约定,立我为太子,心里却始终爱着徐娘子那一双儿女。”
江晏闭了闭眼,倚在车壁上,徐徐道来。
“而解决这个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死在外面。”
“至于妹妹,他没有什么动作,毕竟和亲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大概还得感激她呢。”
裴渊的神色上看不出意外,似乎早就知晓此事:“可惜殿下命大,陛下顶不住朝中的流言与压力,时间久了还是得让你回来。”
“自然,一朝太子常年流落在外,像什么样子。”
江晏嗤笑一声。
“谋杀我,又辱我母后,逼迫我妹妹,他枉为人夫、人父,死不足惜。”
忽然,他像意识到什么般,猛地抬眼看向裴渊。
“你故意的。”他的语气愈发冰冷,“你创造与本宫独处的机会,就是为了说这个?”
裴渊微微勾了下唇角:“殿下聪颖。”
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机与可怕。
他低声问道:“为什么是我?”
裴渊摇头不语,生生地咽下了那句答案——
因为你是她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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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旁风景变了又变,终是看到了巍峨的皇城。
一行人有心要慰问百姓,再加上不愿回京,一路走走停停,倒是耽搁了不少时日。
抵达之时,天气已渐渐转凉了,天高云淡,偶有飞鸟经过,从空中抖下第一枚树叶,恰落在江禾绣了鹤的云肩上。
实在是宜人的气候。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款款步下马车,张望了下清澈的天空:“好像快入秋了呀。”
苏欢也跟着她下来,附和着:“对啊,该裁新衣裳了。”
说罢,她又向前面挥手道:“江晏哥哥!”
“你老瞎喊什么。”江禾故作嫌弃道,“我俩是一天生的好不好,你明明比我们……”
“大”字尚未说出口,她突然愣在原地。
“怎么了?”见她不走,苏欢转过身去寻她,“比你们大又有什么,喊这个……你个小孩子不懂。”
“不是。”她怔怔道,“我和皇兄是一个生辰,为什么不见朝中张罗他的生辰宴?”
“对哦。”苏欢皱起眉头,疑惑道,“我先前确实以为这个生辰宴是你俩一起的,你这么一说,倒是好像一直只提了你的名字。”
“不是我妄自菲薄,只是他是未来的天子,按朝中一贯的作风,就算只提一个人的名字,也该是提他的。”
“我去问问我爹吧。”苏欢拍了拍她的肩,“别瞎想了,或者你去问问裴先生不?”
“我不想搭理他。”
江禾口中这般说着,心下却实在担心此事,纠结良久,才快走几步追上了前面那个修长的身影。
“裴渊。”
“臣在。”裴渊微微侧目,“有什么事吗?”
江禾同他保持着君臣之间的距离,轻声问道:“皇兄的生辰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殿下,没有准备。”
短短几字,却让江禾心中警铃大作,她上前一步,将他拦住。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皇兄是不是有危险?”她仰头看他,焦急道,“如果真的有事,请你帮帮皇兄,之前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
裴渊眸中神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他沉默半晌,方问道:“他,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比任何人都重要。”她毫不犹豫地答道,“任何人,包括你。”
第33章 赐婚
“知道了。”
裴渊被她的话惹得心中一阵刺痛, 却只是轻笑一声,加快了步伐, 将她远远甩在身后。
眼前那座用于群臣朝拜的大殿实是有些恢弘, 看着近在咫尺,走起来却花了好些功夫。
连日的舟车劳顿已然足够消磨体力,此刻又走了许久, 江禾腿脚都有些酸软了,不由得小声嘟囔道:
“什么破规矩, 凭什么去见你就得走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