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尔神色游离那么一瞬,当下决定一探究竟。垂首看看淳乐,瞧她精神的,一并带着吧。
拾阶而下。
院落之中异常寂静,可正殿也的的确确亮着微弱烛火。
郁尔的好奇心达到顶峰,轻轻推开殿门,殿内空无一人。
垂下的幕帘遮挡内室的情形,她牵着淳乐缓缓走向内室,伸手撩开幕帘。这一瞬间,叫她气息骤停。
居然如她所料,真的是他!
距离他不告而别,已经过去三年了。
再见面,恍若隔世。
内室的男人身着一袭浅青色素纱长袍,立在墙边的书架前,手里卷着书,侧首看着她,显然他也没料到两人会这般重逢。
三年时光并在他脸上留下任何岁月痕迹,眼底依旧盘踞着傲气,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君主,不,他眉峰棱角柔和些许,气质斐然,飘逸超脱。
这个男人是越长越年轻了么?
他眼底幽深,静静地凝视她片刻,
“好久不见。”他道,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同她打招呼,仿佛不过是故友相见而已。
眸光下落到淳乐身上。
郁尔揪着幕帘,一手牵着淳乐,淳乐被这样盯着,不好意思地抱着她母后的手,额头抵着她手臂,一双眼圆溜溜的眼睛却仍旧看着萧易,“画里的人。”
画里的人。
郁尔终于明白过来,画里的人究竟什么意思,御书房里挂着一副他的画像,淳乐几乎时常能看到。
“她不认得我了。”他语气温和。
“你离开的时候她不过月余,如今她都三岁了,自然不会认得你。”郁尔也竭力使得语气平静,“你何时回来的?”
“今日清晨,你呢?”
“今日来行宫避暑。”郁尔道。
“确实今夏异常炎热。”
简单的对话,显得两人无比生疏。怎么可能不生疏,已经三年了。
“淳乐要睡了,我带她回去。”郁尔找了个借口,她心绪澎湃,不过是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
“你现在唤她什么?”萧易问。
“淳乐。”
淳乐白日很多时候都与宫人在一道,宫人们习惯唤她淳乐公主,这个封号又特别好听,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会喊她淳乐。
淳乐仰着小脸,看着萧易觉得好奇极了。
但是看着看着,母后就带她离开,走了几步她就不想走了,要走还多台阶,她伸手郁尔抱她,郁尔 就将她抱到怀里。
“他是谁?”淳乐问,在她的世界里鲜少出现陌生的人。
“就是住在这里的人。”郁尔道。
这样说,淳乐就知道了。
将淳乐送回她房间,宫女们找不见她已经急疯。
深夜,郁尔回到自己房间,合上殿门之后,她顺着门瞬间瘫软在地。
再见到他,她心脏狂跳,需得很克制很克制才能维持那份体面。
这男人时吃了长生不老药了么?看上去哪里像是已过而立之年的人,一袭青色纱衣令他气质出尘,冷眼瞧着不过二十五六,远比皇城里最有名的小倌更迷人。
虽然她也没见过小倌。
等等,她怎么会将他与小倌做比较?郁尔坐到矮书案前,颓丧地用手腕扶住额头。
直至夜深,她全无一丝睡意,思量着要不要明日就回宫,她无法对着那个男人心如止水,不告而别又突然出现,只见了他一面,她便一直想着他。
丑时初刻,殿门外响起两记清晰的敲门声。
“进来。”
郁尔已沐浴更衣,她发丝披散,身着薄纱寝衣坐在矮案前,诧异地看着男人进殿。
她以为是她的贴身宫女,但门口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旁人。他想法子将人支开了。
“看你寝宫未熄灯,想你今夜也难入眠。”萧易反手合门,手里提着一壶酒,“多年未见,不如聊一聊?”
郁尔侧开眼眸,他骨子里还是这般强势。
“皇后你忘了,从前你我互通书信,曾无话不谈。”萧易道。
老狐狸,明明是她对他无话不谈,他藏得很深。
长夜漫漫,既无心睡眠,“好,聊一聊。”郁尔打开他带来的酒,为彼此都倒了一杯。
三年时光,他在外的经历,她在皇后之位上的经历,能说得太多了。
“真是巧合,你我同日回行宫避暑。”郁尔道。
“确实巧合,若非你来我院中,我还不知、”
“你在说谎,萧易,你跟着我去了灯市是么?一直跟在我与淳乐身后?”她戳破他的谎言,“你故意亮着院落的灯,引我过去。”
萧易沉默,并未否认。
“既要聊,那便坦诚相待,说谎之人吞一万根针。”郁尔道。
“我怕主动出现,你不愿见我。”萧易并未否认自己这些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