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玩儿呗,他长年累月独自在此,很无趣。”
“这样啊,感觉有点倒霉,有点惨。”
“能在这儿遇见你,还不算十分倒霉。”
“啊?”
“有那么回事儿。”
“哦。”
两人回到玉屋洞,杨瞳看见洞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一身黑色长衫,身形健壮威武,他手上捧着山间野果,笔直站着,并不进去,也不看别处。杨瞳不认识是谁,拉住师父不让往前:“师父,那是什么人?”
严都平笑了:“你找了人家老半天,站在你面前,倒不认识了。”
“他是阿罗!”
阿罗听到声音,走过来行礼:“殿下,三姑娘。”
杨瞳仔细打量着他:“真的是阿罗吗?”
“正是在下,山间无人,这样更方便。”
杨瞳笑道:“谁能知道你之前是一匹马呢。阿罗,你一直长这个样子吗?”
“回姑娘话,原本没这么周正,现在脸好看一些了。”
“修行还可以变好看吗?”
严都平泼她凉水:“想得美。”
杨瞳看看师父,继续和阿罗说话:“你一大早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半天。”
阿罗笑着捧上果子:“无甚事情,去采了些野果,殿下和姑娘一定饿了,正好充饥。”
杨瞳倒是还没饿,不过阿罗手上的果子红彤彤的,看着就觉得香甜:“师父,我们进去吃东西吧。”
“嗯。”
杨瞳拉着阿罗走在前面:“阿罗,阿旁现在是一头牛的样子吗?”
“应该是的。”
“那他也可以变成人吗?他长什么样子呀?性子怎么样?”
阿罗想了想:“阿旁为人很稳重,我也没见过他变成人是什么样儿。殿下的灵力与日俱增,即便阿旁自己变不了,殿下也能帮他。”
杨瞳点点头:“我师父是受了什么伤吗?他的灵力怎么了?”
阿罗不知道怎么回答,瞥了瞥一旁的殿下,严都平接过话头:“之前遇到一个小人,中了算计,灵力会封一阵子,要些时日才能慢慢恢复。”
“师父灵力被封都这么厉害,要是恢复了岂不是天下无敌。”
严都平不说什么只是淡笑,阿罗道:“岂止天下无敌,天上地下都难寻敌手的。”
“哇,师父,其实您也是神吧。”
严都平嗤笑了一声:“你是神,我是人。”
三人在玉虚洞吃了点东西,严都平和阿罗计划着:“接下去差不多就是直奔登州了,不过人马都要休息,在徐州停一天,到青州停一天,若是在这两地也没有遇见阿旁,那他应该就在登州。”
离开时,阿罗还是变作马的模样拉车。时近清明,下山路上,空中飘起了细雨,路上有些泥泞难行,来去上坟的人倒是没有因为天气不好而变少,有来有往,杨瞳看着未免有些怅惘,呢喃自语道:“人间烧的纸钱,亡人真的能收到吗?”
严都平道:“地府有一个地方,叫做供养阁,人间烧的这些香烛纸钱,都会到那里去,阴间的鬼可以凭鬼籍牌子去拿钱拿东西,家人烧多少,就能领多少。这样的日子,供养阁很热闹,平时飘来飘去的鬼,都会乖乖站在那儿排队领钱。有的鬼站那儿排一天,就只领到一封信,哭笑不得,也有什么都收不到的,骂子孙不孝,嚷自己命苦,其实鬼也能自食其力,活着爱抱怨的,死了还是一样诸多埋怨。”
杨瞳轻笑:“能收到就好,人嘛,难免生怨气。”
“你也有?”
“嗯,我怨过天,怨过命,也怨自己没本事,但是人呢,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心生怨恨,那是一种,煎熬,想改变,却什么也做不了,有时候也值得理解,不是吗?”
严都平看着杨瞳,她才九岁啊,怎么会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他猜想这会儿应该说两句安慰之语,但他不大会:“郭家的老太太阳寿不短,她在地府留了案,生死难安。”
“郭家与我家还是世交呢,我爹爹不仅救过他家祖父,连他们上京求学的盘缠都资助了大半,父亲从前敬重读书人,可惜他看不见自己敬出了怎么的仇家,阿娘给书院的穷书生送馒头还听声谢呢,要不是遇见师父,我和阿瞒真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家的。师父,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恨?犯戒吗?”
严都平拍了拍她脑袋:“做人在前,修行在后,国仇家恨不可忘,这是为人的根骨,如果人都做不好,何谈成神。”
“修行,和我以为的有点不一样。”
“不管别家如何,我们门派是这样。”
“我们门派真好!”
“傻样儿,什么都没学呢就说好了,拍马屁可没用处,为师不吃那一套,往后有你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