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定了定心神,先是赔罪:“客官恕罪,恕罪,这位郎君讲话还请小心,小店如今来往多是军爷,招惹不起,您说来无意,听者有心呐。”
明珠谢说:“多谢小哥提醒,我们也是看到城里城外的情形有感而发罢了。”
小二施了一礼要走,想了想又折回来:“在下还有一言。”
“小哥请讲。”
“要提醒二位一句,这兵荒马乱的,流寇横行,官军霸道,在下看娘子貌美,郎君文弱,若不小心,恐遭盘算……这时节,您二位若无要事也不会进城了,所以还请当心。”
明珠又谢他:“多谢小哥提醒,我们一定当心。”
杨瞒一笑,对明珠说:“娘子貌美,恐遭盘算。”
明珠自己也觉得好笑:“哪里就这样无法无天了。”
“难说,难说。”
话音未落,打外头进来十一二个乡兵打扮的人,领头的一个穿着有些不同,应该是这帮人的上司头领,他们人多,动静也大,吵嚷嚷进来,倒把小小的酒家衬得更静了。
店家自然热情招呼,不敢怠慢:“问王将军安,陈爷好,刘爷好,各位爷好,这是刚点过卯吧,赶紧楼上请。”
那位被称作将军的人朝杨瞒二人这边瞥了一眼:“懒得上去,就在楼下吃吧,半夜杀了一窝子流寇,上些烈酒来,给弟兄们去去晦气。”
“哎,哎,各位爷稍坐,这就上酒,这就上酒。”
一群人从杨瞒这桌略过去,二人样貌出众,引得那些男子频频回头,还怪叫着起哄,杨瞒低头喝茶,明珠挪了挪身子,往杨瞒身边靠近一些,那群人拿眼睛瞟着这边,开始说起夜间杀人的事:
“刀用久了是会钝的,昨夜那个匪盗头子,我一刀下去竟没斩干净,脖子上连筋带骨的,滋我一脸血。”
“谁不是一脸血,娘的,那帮崽子,征兵的时候都是缩头乌龟,上了山就成老子了,全是狗屁!”
“怪了,那寨子里头没钱没粮就罢了,怎么一个女人也没有,这他娘的当的什么流寇,怎么不剃头当和尚去。”
众人一阵哄笑,又有一个说:“你不知道,这年头,当和尚还风流了,那些娘们儿看到我们害怕,看到和尚倒亲善得很。”
姓王的将军骂道:“少他娘的放屁,就你这德行,哪个女人肯跟你。”
他举杯喝酒,又拿眼睛瞄了瞄这边,属下会意,牵起这话头:“那是了,我们一个个都是农俗,要说人物,还得是将军这样的,只有您这样能文能武的才配得上美人儿。”
另一个嚷道:“只可惜兵荒马乱,佳人难寻呐。”
“有什么难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明珠听到,眉头一皱,小声对杨瞒说:“五郎,我们走吧,他们讲话,我听得不舒服。”
杨瞒点头,帮她把帷帽戴上,两人正要起身离开,那桌有两个人举着酒杯过来,拦住她们的去路:“二位请留步。”
杨瞒把明珠护在身后:“军爷有何贵干。”
“二位看着眼生,可是外路来的?”
杨瞒回道:“我夫妇二人从南边来。”
这人转身看了看那边不动声色的将军,继续说:“哦,是夫妇二人呐,郎君好福气,看着年纪不大,娘子真是绝色。”
杨瞒拱手:“军爷谬赞,若无要事,这便告辞了。”
那人伸手揽过杨瞒的肩膀:“哎,别急着走嘛,相逢就是有缘,不如一起坐下喝一杯,来来来,我们将军看你面善,有意结识结识,小郎君赏个脸吧。”
杨瞒有些不耐烦,但只是把那人的手挣开:“我家娘子身体不好,到濮阳城是寻医问药来的,我们未曾得罪过什么人,更加不想惹祸,还请各位军爷,莫要为难我们。”
那位王将军坐不住了,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杨瞒一番,悠悠开口问:“二位到这儿来,寻哪位医,问哪味药啊?”
杨瞒忍着脾气:“要到梁庄镇去,找一位老先生。”
王将军一笑:“巧了,本将军就是梁庄镇人,从未听说有医术高明的老先生,前方战事紧张,人人避之不及,你倒好,偏偏这种时候来寻医问药,别不是北边儿派来的探子吧……”
他身后一群人喊起来:“绑了绑了,肯定是细作!”
杨瞒抬手按了按眉边的丝竹穴,明珠知道她这是有些生气了,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还是好好讲道理吧,不要伤人性命。”
王将军听到好笑得不行,满脸不屑地提起杨瞒的衣袖:“小娘子,瞧瞧你郎君这细细的胳膊,若能伤人性命,北契人也打不到澶州城外,绑了!”
杨瞒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看似轻轻抓住,其实紧扼他的大脉:“王成忠,范县人,怎么又是梁庄镇的了?你一个小小的置押官,还真拿自己当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