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悲渡捏着那枚银牌翻转着看了许久,随后才浅笑着问道:“殿下知道这银牌上写的是什么吗?”
他一面笑,一面勾开秦小曲颈的衣领,将那冰冷的银牌丢了回去。
“这是雪国的符文,意为:将灵魂奉献于神明。”关山悲渡偏头打量她,轻声道,“殿下。你可要好好戴着它。”
秦小曲被他意有所指的目光瞧得毛骨悚然,她攥着手,强忍着不让自己当着关山悲渡的面,失控地扯下那银牌。
男人身上的气息仿佛一座沉重的尸山,两人距离过近,她几乎以为自己也跌入了一个血腥的梦魇中。
秦小曲蹙起眉,想要后退,却又被关山悲渡一把拉住了手腕。
他轻而易举地从她的袖子中摸出那个玉葫芦,缓声道:“我方才回答了殿下那么多问题。如今,也有一事,想要请教殿下。”
他抬手抚上秦小曲的脸颊,手指修长,几乎覆盖住她大半张脸,他的指尖轻轻蹭过她的眼角,惶惶的烛火中,他笑开了:“你……好像和画里不一样。”
“你真的是福安公主吗?”
他疑惑地,真诚地问她,目光纯洁,像是一个稚弱的孩童。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怎样骇人听闻的问题。
秦小曲的身体微微一僵,但只此一瞬。随即,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极其嘲弄的笑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用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支撑着那笑意,漂亮的眸子一挑,矜骄又冷淡地看着他:“我不是福安公主?”
“……难道你是吗。”
关山悲渡闻言并不说话,只用指腹轻轻揉去了她眼角的妆容,他的手指冰凉,好似一条毒蛇游弋在她的皮肉上。秦小曲觉得全身的温度都在这摩挲中消散。她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重重挥开了他的手。
“请您自重。”她一字一顿道,“若您心有疑虑,自然可以退亲。”
关山悲渡闻言便笑了,他望着眼前这个强装镇定的女人,她身上散发着令人愉悦的恐惧和愤怒,她强行压制着它,却依旧被他察觉。他喜欢看人试图挣扎,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为何要退亲呢?”他平静地反问道,“或许可以——开战呢?”
他浅灰色的眸子望进她颤抖的瞳孔:“人啊,都是要死的。一些徒劳无用的挣扎、谎言、阴谋,只会令伟大的死亡变得荒唐可笑,毫无价值。”
他伸手,食指轻轻点在她的唇珠上,柔缓地抹去了表层殷红的口脂。她骇然地盯着他,恐惧而顺从地任凭他捏着她的下巴,沉默着没再出声。
关山悲渡的目光落在她色泽浅淡的嘴唇上,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她:“……而你,就要毫无价值地死去了。”
秦小曲调动了全身的力量从那血腥气弥漫的恐惧中挣扎而出,她定定地望着关山悲渡:“就算死,我也要明明白白地死。”
关山悲渡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你想知道什么?还是说,你还在挣扎?”他眯起眼,“你不会以为,自己可以在我的眼皮底下,把所谓的……情报透露给你的国家吧?”
秦小曲没有理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回不回答,在于你。”
“当然,你想知道什么?”
“为何要与姜国和亲?”
“我说过,我心悦福安公主,非她不娶。”
秦小曲冷笑了一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花言巧语,她望着他,语气越发冷冽,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你想利用她做什么?你不可能放弃进攻姜国的,对么?”
关山悲渡眸中闪过一丝赞叹:“你们原来都猜到了。”
“很简单,我要她。是因为那幅画。至于姜国……”他偏过头,好笑地望着她,“雪国之志不仅于此。”
他眨了眨眼,慢悠悠地,温和地勾起她的长发,他轻轻握住了她的脖颈,像是抓住一只无力挣扎的天鹅:“好了。我回答得够多了。”
“好孩子。你的生命。到此为止了。”
秦小曲猛地从榻上惊醒,死前窒息而痛苦的感觉挥而不去地围绕着她。房中的炭火温暖,冬日晨光穿过窗棂照到她的床头,显出宁静而温柔的光斑。
她痛苦地喘着气,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仿佛刚被打捞上岸的溺水者。
她痛苦的喘息引来了厢房外的侍女,她焦急地推开门,一路靠近秦小曲的寝榻。掀帘的瞬间,侍女与榻上满脸惊惧的秦小曲四目相对。
她脸上残妆未净,左侧的那只眼睛却好像被用力揉搓过似的,抹去了大半的妆面,显出异于平常的媚与柔婉。
秦小曲侧过头,努力平复着呼吸,颤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在这里住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