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没人不喜欢谭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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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隐蛟像个野鬼一样茫然无神地站在村长家门口,我过去时,他甚至没抬头看我一眼。有个村民说,似乎听见矮壮汉子嘴里在喃喃自语什么,他们私底下猜测也许古泽是在念佛经。这当是相互宽慰的说法,毕竟会念经说明矮子还没失去理智。这样的宽慰对我们当然只是画饼充饥,到头来,没有人敢靠近古隐蛟,更没人敢向他提议把谭梨先抬出来,所以,丫头目前还躺在村长家里。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人把自己逼入彻底绝境时的样子。矮子的表情很平和,是木雕石刻的那种平和,仿佛魂魄都已经从他身体里蒸发干了。他低着头,面白如纸,时不时还会抬眼扫过我们,目光仿佛吃人前的野兽。
我没有看到孔秀才,乡亲们说,他去找庾冰报信了。当然也有人在找二枝,村里村外都找过,他们问我见没见到那个女人,我说没有。很多人都在骂二枝,因为她本来应该看着傻子的。
太阳西沉时,庾冰才跟着孔星侯姗姗来迟。我以为古隐蛟会当着青衣人,做一些自残之类的过激举动,但他们三个都出乎我意料地平静,庾冰的神态既不像责备也不像安慰,他只是默然听取矮子讲述事情经过,如果不是青衣人此刻面如死灰,谁都肯定把这当做一次波澜不惊的寻常交谈。
我们其他人都识趣地躲到远处,偷眼观瞧事态的发展。当时我已经被一连串的变故弄得麻木不觉,对眼下局势没有多少真实感,甚至产生了问题还不大的错觉,一直到古隐蛟说完,面无表情的庾冰忽然挥手打了他一个耳光,我才猛地从浑浑噩噩里警醒过来。
庾冰有说了些什么,古隐蛟跟孔星侯纷纷点头,各自叫了一些村民离开,气氛松懈下来少许,我这才敢靠近青衣人。
“是不是真的只有二枝能找到他?”庾冰低声问,依旧注视着村长家门口。老丁已经得到浩气盟许可,正带人把谭梨抬出来,暂时乘殓在旧祠堂里。村长为人向来心细,他让自己的女眷先一步进去房内,替丫头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如果有需要,再把她的口眼闭上。
“他犯起傻来,可以在外面野上一天一夜。”我回答道,“但我知道几个地方,是他常去的。你可以等谭姑娘安置好了再过来找我们,现在封了山,他只能在村附近打转。”
庾冰沉默半晌,再次开口时,青衣人没能掩饰住声音里的颤抖:“你,能保证他逃不掉吗?”
“我能保证,”我沉声说,“他绝对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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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大约就是在我与老宋饮酒的时候,魏鲤趁着古隐蛟与村民起争执的机会,从后窗悄悄翻入村长家,几天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独自面对谭梨。
现场没有目击者,但后面发生的事可以通过掀在地上的衾被,丫头撕开的衣襟,还有她口角的污迹推测出来。
就在魏鲤兽性大发时,谭梨却刚巧从一整天的昏迷中醒转过来。身受重伤的丫头当然不是魏鲤对手,本来傻子可以肆意逞凶,但是他却吓坏了,方寸大乱间,他出于本能用手去塞丫头的嘴,几乎把整只手都塞进去了,直到把丫头活活闷死。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到底持续了多久,我衷心希望它能短一点,越短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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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隐蛟领着人去找二枝,我则与孔星侯一同搜寻魏鲤的下落。我们身边都没有带多少人,因为大部分村民此刻仍然在修筑工事,我很感激庾冰的通情达理,没有因为同伴的死而迁怒乡亲。但在我心中还是隐隐感觉不安:现在天色将晚,任谁都已经无法离开村子了,但是明天呢?谭梨不在后,还有什么能把这三个人留在村里?
我们找了好几个地方,从田间废屋,到肮脏的泥坑,还有其它各种正常人想都想不到的藏身处,都没发现傻子的踪影。我有些着急了,诚然,我是除二枝外最熟悉傻子的人,但我对他的了解也仅止于此。我其实并不知道我这位名义上的兄长,平日里是怎么过的,都在想些什么。每一次,都是他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闹腾一阵后被二枝带走,没有人知道他们接着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关心,谁会在乎夏天的蝇虫会飞去何处呢?
有村民一度提出去大夫家看看,我听后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好在没有人应和这个提议,大家都知道魏鲤不喜欢大夫,我逃过一劫,如逢大赦,不知道这样的好运气还能维持多久,心中暗暗期盼傻子快点现身。
结果,反而是另一批人首先发觉了魏鲤的行踪,他原来一直在暗处偷看村民们修筑工事。傻子形迹败露后,工地上的人们自发拿起棍棒尖桩,朝他一拥而上,喊杀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