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不擅长和小朋友打交道,更何况交流有障碍的孩子。他站在一旁,看仇嵘一个一个和他们耐心沟通。
仇嵘就好像一个天生的保护者,对待弱者有着极大的耐心。
晏凌想到之前被仇嵘揽腰保护在怀中的那一刻,明白自己在仇嵘心里,或许也是需要被保护的角色。
一个留着黑色锅盖头的小男生,似乎是见仇嵘半天不到自己跟前,从小板凳上跳下来,跑到仇嵘身边,拽了拽他的裤腿。
仇嵘低头,小男孩对他比划了两下。
男孩不能说话。
出乎意料,仇嵘看懂了小男孩的手语,还比划回去了。
小男孩仰头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仇嵘也笑了,揉了揉小男孩的头。
之后小男孩帮仇嵘一起分礼物,最后剩下的东西有些富余的,仇嵘都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乐呵呵地抱起塑料袋去找地方藏。
“你还会手语?”晏凌等仇嵘出来问道。
仇嵘在想如何回答,轻巧揭过的谎话已经到了嘴边,对上晏凌的视线,心中尚未修复的防线又缺一块。
“父母刚过世的时候,应激反应,有段时间说不出话,福利院的老师就教了我手语。”仇嵘平静道,又对晏凌轻松笑了笑,“好在上学前就恢复好了,没有耽误学习。”
仇嵘今天会来福利院,就是因为他曾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
重新回到A市后每年春节他都会过来看看这里的小朋友。
实际上在福利院的回忆一点都不美好,当年福利院的条件比现在差很多。
仇嵘曾经也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幼子,一朝失去所有,沦落到饭也吃不饱和众多小孩睡大通铺,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但如果没有福利院,他可能早就被孟家栋抓到了。
这里为他提供了半年的时间,去接受自己跌入深渊的命运,也让他明白了自己只能爬起来,去寻找新的出路。
中午和孩子们一起吃过午饭,下午大家一起在食堂包饺子。
晏凌舍命陪君子,不沾阳春水的十指捣鼓起了面粉,不过总裁大人实在不是这块料,很快被划分到捣乱小朋友的那一组,一起看动画片去了。
冬天夜来得早,锅里翻滚着皮薄馅大的饺子,孩子们边看电视边等开饭。
晏凌和仇嵘在室外透气。
两个人并排坐在双道的滑梯上,仰头看天边或明或暗的星星。
仇嵘叼了根烟在唇边,没有点。
晏凌看他:“抽烟不好。”
“嗯。”仇嵘笑了笑,把烟取下来,“那以后不抽了。”
晏凌好笑:“这么乖?”
仇嵘点头,无辜道:“我很乖的。”
两个人互相看了会儿,一起笑出了声。
“这是我过过最热闹的一个除夕。”晏凌重新看回星空,“父母定居在国外,每年春节家里和平常也没什么不同,就是很普通的夜晚。”
没有春节联欢晚会,也没有饺子。
文森他不过春节。
“今天是很有意义的一天。”晏凌说道。
从早上的鸡蛋煎饼,到晚上的大锅饭,如果没有仇嵘,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经历这些。
“其实我也不常来这里。”仇嵘仰头,“只在除夕这天过来。”
他笑了笑,轻声道:“一个人听烟花声太孤单了。”
“比起关心这些孩子,我更像是在物伤其类。”
他们没再说话,继续漫无目的地数着天上的小星星。
吃过饺子,仇嵘给每个小朋友都发了红包,又和大家坐在一起看了会儿春晚。
晚上十点,多数小朋友都去睡觉了,仇嵘和晏凌也起身告辞。
说好的一起过年,他们谁都没提回去。晏凌的司机还没来,两个人一起在路边慢悠悠的散步。
距离十二点还远,路边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在放炮。
晏凌走在马路牙子上,视线高出仇嵘些许。路灯柔和的光削弱了仇嵘面部清晰的轮廓,为他打上一层温柔的滤镜。
晏凌看了会儿,开口道:“刚才说的话,关心也好,物伤其类也好,孩子们都收到了你的压岁钱,保佑他们新的一年能平平安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仇嵘看向晏凌。
他们停在十字路口,等待下一个绿灯。
晏凌的手从口袋中取出,装了一天的红包哪怕是硬纸也有了褶皱。晏凌捏了捏翘起的边角,将分量不薄的红包塞进仇嵘手里。
微凉的温度从手心溜走,仇嵘拿着红包做不出回应。
“别的小朋友都有新年红包保佑平安,仇嵘小朋友也要有。”晏凌的脸在冬天的夜晚看起来像是精雕细琢地冰雪娃娃,清冷的声音泠泠如雪花碰撞。
仇嵘察觉到了对方的体温偏低,说话时都没有多少哈气,组合出的话语却强硬地冲破了他所有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