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有些愧疚,“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催泪的干嘛。我们还可以选择一起走啊,等我走的时候,我把他带上。”她一顿,“要是他先走,我就再苟几年。”她又马上心虚的补充,“逢年过节我会给他烧纸的!”
“那么...如果你没什么想问的,我的问题也到此结束。”
“有,我想看看我死后是什么样,有没有人哭不重要,我就想知道有没有哪个崽种放鞭炮庆祝。”
沈羡没有得到回答,但她的眼前出现一幕幕画面,她仿佛悬于天际,看着地上的人来去。
那一天是晴天,却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来拜祭的人不少,也不多,还有一些她都没什么记忆的人出现,对着她的遗像说了许多话。
她往别处看去,认出几个熟人,只是这些熟人都睡过去了,而且像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
沈羡盯了一会儿,就看到他们的梦。
已经有白头发的福宝梦里变成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这个她整日迷迷糊糊,经常犯错误,傻乎乎的,周围人仍然‘宠爱’着她,她住着高档贵气的房子,身边还有保姆、助理照顾生活中的一切,除此以外,她的丈夫富有又英俊,偏偏还对她一心一意,对凑上来的女人不假辞色。
她还有四个可爱的孩子,三个男孩儿,一个跟着父亲学习经营产业,一个才华横溢,是有名的艺术家,一个则年纪轻轻就成为医院的科室主任,医术高超。
女儿则活泼可爱,天真浪漫,爱上了一个穷小子,虽然经历一些波折,可最终还是得到家人的认可。
一家子和和美美。
所有人都羡慕嫉妒福宝的人生,幻想她这一生会有多快乐美好,她得到了全世界。
只有福宝自己知道,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让自己变聪明,不要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她努力学习更多知识,想要别人的认可和钦佩,而不是‘宠爱’。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高高供奉起来的神像,所有人都无比虔诚的望着她,那一双双眼睛中的爱意甚至超越了世间一切感情。
福宝醒来时,整个人懵了一阵,身旁孩子低声说,“妈,你要是不舒服,就别去了,沈奶奶如果活着,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辛苦。”
福宝想到那个人,笑了,“不,她才不会,她会说,‘只要你能喘气,就得给我爬过来...’”
孩子接不上话,她又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其实很骄傲,家里人宠着,她比身边的孩子过得好得多,想要什么,只要‘渴望’多一点,都能得到。
如果不是碰到沈羡和呱呱,她大概就会像梦里一样吧,被人当个玩偶、吉祥物一样供起来。
见母亲陷入回忆,眼睛渐渐湿润,孩子小声叫她,“妈...你别太难过了,沈奶奶那么大岁数了,这是喜丧...”
他还没说完,福宝就已经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呱呱每次回家,她都给个抱抱,我认识她这么多年,经常去她家玩,她却不愿意抱抱我,连路边的小孩儿花上一毛钱都能让她抱着甩几圈玩...”她哭的停不下来,“我不管,我一定要找她,让她抱抱我!”
...
不是所有人在梦醒之后都大哭的,至少沈珍没有。
她醒来拍着心口缓了好一阵,梦里倒也没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只是她抓了几十年小三而已。
几十年啊!
从梦里的丈夫发家之后,就有女人整天往丈夫身边凑,来一个她打一个,动不动就跑到人家家门口堵着人骂...
后来社会风气渐渐开放,这种方法就没用了,而且她也老了、丑了,眼看着那一个个娇嫩的女人出现在丈夫的身边,她不得不花钱摆平一部分,然后再用侮辱的方式赶走一部分,剩下的跟丈夫闹两次,一般就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至于背后,她不去想也不去问,好像这样就能维持着自己贵夫人的体面。
她也确实过得体面,有钱,公司有她的股份,丈夫尊重,每天要么跟朋友喝喝茶,打打牌,要么操心一下孩子。
有时候想想,她从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儿,总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假如她说要跟谁换一换,许多人都会欢呼着答应。
除了现在的沈珍。
她睁开眼,抬手按了下铃,就有人端着漱口水进来,扶她起来,又有人去拉开窗帘,取出她今天要穿的衣服...
助理站在一旁汇报她今天的行程。
“飞行航线已经申请下来,一切手续也已办妥,三天内的行程全部取消...”
回报完行程,助理停顿一下,“张先生和赵先生打来电话,想跟您一起去参加沈女士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