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微的眼神太冷了,好像他是什么需要避之如讳的洪水猛兽,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伤害摧毁一样。元庭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几乎一秒都立不住,他猛然间意识到,宋时微可能是在恨他。
所以他问自己,可以放手吗?
如果宋时微已经这样痛苦,已经彻底地不再爱他,他也并不能如自己同宋时微承诺的那样给他快乐——他可以选择放宋时微走吗?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但元庭没有再想。
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沉默了许久才问:“是我哪儿做的不好吗?”
元庭垂下眼,对上宋时微的视线,喉头滚了滚,有些艰难地说:“……我可以改。”
“我都可以改的,时微。”
“可是没有必要,不是吗?”宋时微平静地反问他,无甚波澜地说:“我们已经要离婚了。”
“你是个很好的丈夫,”宋时微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说:“但我们真的不合适。”
空气变得安静,只能听到元庭略显粗重的呼吸声。灯光呈暖橙色,笼罩下来一抹柔软的弧度,室内的温度被空调吹得很高,元庭身处于这样一个理应觉得温暖的环境里,不太合时宜地感到寒冷。
宋时微的话太理智了,也太客观。除了最开始带点讥讽和敌意的“想要离婚”之外,他没表露出任何情绪。他把他们相处的这十年当作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元庭所有的付出和爱都被一句轻飘飘的“很好”概括进去,显得廉价又讽刺。
元庭不是听不懂宋时微的话,可好像疼都是有临界值的,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只剩下麻木,脑子里也只有空白。
他低着头,呼吸沉重杂乱,半天才哑着嗓子问:“为什么呢。”
他站在那里,固执地要求宋时微给他一个答案:“如果我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为什么一定要离婚。”
宋时微的眼神几不可闻地闪了一下,因为元庭的神情。
元庭面色平静,好像他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可他周身的悲伤太浓了,眼底的情绪满的快要溢出来,悲恸地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他像一头被困于险境又不愿露怯的野兽,狼狈地等着宋时微的答案,那么可怜,又那么倔强。
宋时微眸光黯下去,他偏过头,避开元庭这样浓烈的注视。他在短暂的时间里收敛自己无厘头的心软,近乎冷漠地回答了元庭的问题:“因为我不想要。”
他说:“我不想要一个很好的丈夫,我只要我喜欢的。”
第2章 “方知宇。”
窗外下着雨。
雨势很大,落地时砸起一片片的涟漪,雾气氤氲漫上玻璃窗,好一会又凝结成珠蜿蜒而下。
路上的行人很少,显而易见的,这不是一个适合出行的天气。
元庭站在玄关处,眼神落于虚空。他半边侧脸掩于阴翳,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要是还有什么落下的东西,有用的你就留着,没用的就丢了,不用问我。”
——“手术安排在年底,恢复期大概是一个月,到时候我会通知你——”
——“这段时间,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屋内的灯光温暖如旧,元庭却好像坠入黑暗,感受不到哪怕一丝光线。他处在自己的世界里,任由自己孤寂地与外界分离。
桌上的玫瑰依然鲜艳,菜品卖相精致,映在暧昧的光影下,显得浪漫且美好。不过这份美好注定无法得到它理想中的结局,因为元庭亲自将它们端起,然后一律扔进了垃圾桶。
他冷静地收拾厨房,打扫客厅,整理因宋时微搬动行李而略显凌乱的客卧,最后一动不动地,在这件房里坐了整夜。
床头柜的抽屉被打开,里面的东西不多,大都是一些杂用的小玩意。元庭一一拿出来,放在柜面上,手指却倏地顿在空中,好半天都没有将那物品拿起。
那是一张封在收纳袋里的证件照。
他缓了许久才将那照片拾起,拆开袋子,拿了出来。
照片已经很旧了,周围起了毛边,色泽也有一定程度的淡退,但谁都能看出来照片主人对它的爱惜。因为照片四角都粘上了透明胶,胶带裁剪整齐,贴着并不突兀,是元庭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的用心。
画面上的人笑得张扬明媚,眉宇干净帅气,像校园剧里受许多女生追捧的男神。
元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心脏不上不下的,浮在空中,让他找不到落地的实感。他思绪抽离出来,出乎意料地没有觉得愤怒。
酸涩,痛苦,或者难堪,好像都没有。
他将照片揉皱,攥在手心里,莫名其妙地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