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昭的眼中忽明忽暗,攥着阗悯的指节越发的紧。阗悯知道他在紧张,可那不过是一件死物,这房屋也早没有人住了。“龚掌柜说得对,就算这儿曾经是别人住过的,现在也没更好的地方可去。贸然出去恐怕结果更难预料。”
桑雎宫岫昭曾经是熟悉的,龚昶被正泫要去桑雎宫当侍女的那段时间,和他去桑雎宫的时间有大段的不重合。正泫宫里的东西,会因他个人的喜好撤换,并不像其他宫里那般固定,岫昭也清楚。所以阗悯问的时候,他并不能肯定地答上来。
——坏就坏在这里。岫昭心中那股不安又涌了上来,觉着老天处处都在开他的玩笑,这种偏僻的小城,为什么会有正泫宫里的东西?恰好岳冰的私宅也在附近?他一紧张,已经不受控制地认为那只铜手炉就是桑雎宫之物,而这宅子与正泫也脱不了关系。
“这般豪横,还能是谁?我早该想到的。”岫昭口中喃喃,又往那多宝格处去,翻找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第280章
满屋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灰尘的味道。阗悯见他指尖漆黑,忽然咳嗽起来。岫昭停了手,回头关切道:“你怎么了?”
“遇到跟他有关系的事,你便会失了分寸。就算找出证据又怎样,也改不了我们已经在这里的事实。”阗悯拉过岫昭,见他手中抓着一个卷轴还未打开,“这个看了不许看了。”
岫昭认真看着阗悯眉眼,本是焦躁的情绪却没有因为他的话变本加厉。阗悯长在他心坎上,洒脱张扬的极俊糅杂着三分的雅,生生让他骂人的话憋回了肚去。
在场的另外三人见着阗悯限制岫昭, 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
岫昭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指甲在卷轴上扣了几下,同阗悯一同拆了起来。
“看来是一卷字。”阗悯拉着纸卷一头,岫昭缓缓展开的地方已有些字迹,“正好曦琰精于此道,怕是抹去印款也能认出来的。”
阗悯的声音温柔适耳,岫昭刚刚扬起嘴角,忽然整个脸都冻结了。字卷已展开了三分之一,上边写的阗悯还未看清,忽然间岫昭手指一松,卷轴的另一边滚落在地。阗悯执着一头道:“怎么了?”
“这——”林宣显然是认出了那卷展开的字,抬着的手指微僵:“这个怎么会在这里?”
岫昭负起双手。龚昶见他已经握紧了拳,细看了道:“这不是王爷的字吗?”
阗悯拉起卷轴向下看去,绢上的字体开合有度,纵横分明,与现在岫昭的字多有不同,多了许多张扬个性。“这是……?”
“这是王爷小时候的字。那时候王爷勤勉,一天要写上好多幅,小王爷不识得也情有可原。”林宣替岫昭解惑,阗悯这才明白了。
难怪岫昭这般反应……要是他的字平白出现在别人家里,阗悯也会觉得怪。
岫昭盯着阗悯手中的那卷字,忽然伸手抓过,捏住两头用力撕了。众人见他撕自己的字越发带劲,一句话不敢多说。阗悯握着他手腕道:“你不想要,可以留给我,为什么撕了?”
“呵,我不光想撕了,我还想把这儿烧了。丫头,点火——”
龚昶听他语气肯不善,一时愣在原地没有动作。“王爷,外头都是人,我点火岂不是……”
“烧不得。”阗悯觉着岫昭不乐意,但也没有非要不可的地步。
在场众人只有他觉得还有转圜余地,林宣不一会儿便与阗悯递眼色,让他去劝岫昭。龚昶明白过来,上前问穆言道:“言哥哥要我帮忙弄一下药材吗,叶大哥的药是不是有着落了?”
穆言愣道:“是找着了,还没时间弄。”
“那我帮你弄吧。”龚昶提起穆言的药箱,就往着门外跑,穆言一诧便跟着追了去:“龚丫头,你做什么?等等……”
林宣跟着二人出去,也未走远,就在门外不远处望风。
岫昭能使唤的人一个不留,这才反应过来道:“他们去哪儿?!”
“大概是觉得你情绪不稳,下的令是错的。”阗悯握起岫昭的手,用帕子擦他指尖的灰:“你这般冲动,就不怕我乱想么。”
“乱想什么?”岫昭盯着阗悯的手,觉得那双手温暖而安全,即便有些被箭磨出的薄茧,也好看极了。
“他有你小时候的字,我却没有。即便我想要,你还把它撕了。”
“我没那意思。”岫昭手指一紧,更待好好解释,阗悯又道:“你这般在乎他,我看着不喜欢。”
“悯儿什么意思?”岫昭浑身一僵,牙关重重地合在一起。
“我本不该那么想,可是每次你这样,我就止不住要那么想。”阗悯指腹擦在岫昭的指尖,重重一压一揉,才将他指纹中的灰尘擦干净。“这世上除了我,你还有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