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深心房被劈开的那道裂缝周围,因为剧烈地震晃,又产生了许多条细微缝隙。他将自己的手套摘下,与黎醒手中那双置换:“羊毛更保暖,皮的虽差些但足够抵御寒风,你戴我的,我们交换,都不会冷了。”
刚摘下的手套带着人体余温,炽热灼手,怕温度褪去,黎醒戴得很快,感受那仍未消散的温热紧裹着手掌,熏得心头发酸。
曾有无数个冬夜,四肢冻得僵硬,手脚生满冻疮,却无人为他递上一件御寒衣物。他双手微抖,低哑着声音回复:“嗯,真的很暖。”
第 19 章
乡镇的道路两侧没几盏灯,摸黑走路张深在行,可他记得黎醒并不行,山间乡野时走得磕磕碰碰,几次都差点跌倒沟里。
出门时张深想带个电筒,省的这一路还得多个心眼留意影帝走路状况,不够操心的。但他忘记了,这里是黎醒曾经的出生地,是切切实实生活过的地方,所以每条路都刻在脑子里,不需要光亮也能分辨。
张深跟着黎醒走过许多道路,穿过有人烟气的街镇闹巷,走回蒙上灰败之气的筒子楼,掠过曾热闹的集市一条街,沉默地绕过一个又一个有许多故事的地方。
然后他们又沿着宽广的道路,走到通往城镇的吊桥,长有千米,四车道的宽度,桥下是一望无际的长河,不见头尾。
这是护城河,大道斜坡往下,两侧河岸是广袤草地,是片好地儿,若是夏季,一定会有很多人前来围坐,嬉闹玩耍也好,乘凉赏月也罢,总归该是个热闹之地。
黎醒带他沿着斜坡下去,站在那片地上:“明天会在这里拍戏。”
张深有了印象,探讨剧情的时候,黎醒说过一段关于河边的情节,原来是这条河。他说:“这里的剧情对你来说难拍吗?”
黎醒思绪飘远了,陷入回忆当中,回得很慢:“难,也不难。”
“那对你来说,重要吗?”张深翻开随身携带的牛皮本,窥探着黎醒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
“重要。”黎醒像是觉得不够,又坚定地补了一句,“很重要。”
张深捏着笔本找了一处地方坐下,用手机电筒投了点微光:“和我讲讲这里曾发生过的事情吧。”
黎醒迟疑一瞬,贴坐在张深旁边,单腿屈膝,手顺势搭在上面,翻出了旧时记忆。他们像每次探讨剧本那样,亲昵相靠,咬耳交谈,温热的气息在寒夜里交缠混合,分不清谁是谁的。
天色转亮,天边泛起鱼肚白,红日穿破黑夜,从东边缓缓升起,耀眼光芒投射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张深落下最后一字,合上本子吐了口白雾,眯着眼睛与日光相抗,今天大概是个好天气,但这样的气候,又能坚持多久呢?
这个牛皮本张深总是随身携带,旁人碰不得摸不得,更瞧不得。黎醒眯着眼睛,略有些好奇:“深哥,你的本子可以借我看看吗?”
张深静默,片刻扬起手中紧合的牛皮本,反问:“你说这个?”
黎醒回是,张深得了信儿,立马将东西收好,冷淡又不容反抗:“不可以。”
吃了个瘪,话题匆匆结束。两人熬了一夜将今天要拍的剧情敲定,天亮了还得赶回去走遍流程,都没问题就可以让演员熟悉剧本,准备下午的拍摄了。
张深和黎醒返回酒店时,正好和刚起床的乔临打了个照面。
乔临正要下楼吃早饭,看见两人带着一身寒气,风尘仆仆归来的样子,有些诧异:“这是去哪儿了?”
“采风写剧本。”黎醒侧过头打了个哈欠,“还不是你催得急。”
乔临只接一半锅:“整个剧组都等着呢,能不急吗?但我也没让你们上外面待一宿啊,这我不认。”
“南方这边多冷啊,你们上外面这么待一宿,别再冻出毛病了。”乔临越想越心惊,赶紧上前摸了摸黎醒的脑门,“你千万别感冒发烧,再耽误剧组进程。”
黎醒没了好气:“您可真是没心肝。”
“臭小子。”乔临一巴掌拍在黎醒肩头,“主意你出的吧?自己挨冻就算了,还带着张老师出去,编剧冻坏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黎醒点头,大言不惭:“我负责了。”
“美得你。”乔临懒得搭理他,“去补觉,我给你延一个小时,下午三点开拍,你最好一条过。”
“张老师也好好休息一下吧,这几天跟着赶剧本辛苦了。”
张深在这种场合中不知该作何表现,找不到恰当的表情,只能说淡淡回句好,其实打心底里很感谢乔临发自内心地关切。
三人在过道聊了几句,乔临就告别去楼下吃饭了,又剩下俩人面面相觑。
张深能感觉到,黎醒在面对乔临时非常自然,像是对亲人那种肆无忌惮的依赖,不曾伪装,没有顾虑。他有些触动:“你对乔导很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