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岚眼球微不可见的一怔,却听王也说:“幺幺,不管你长再大,你都是我们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和我们分开。”
他似乎喊了张楚岚的名字,又似乎没喊,他很温柔地看着张楚岚,揉了揉他的头,轻声道:“这就是家人的意义。”
王幺幺第二天回到学校,然后被后桌的小男孩儿,拉住了长长的头发。
他夸张地哈哈大笑,挤眉弄眼地古怪地喊她小名:“幺儿。”
王幺幺难得没笑了,她沉着脸,说:“我不许你这么喊我。”
只有长辈可以这么喊她。
男孩儿不以为然,他眼神瞟到王幺幺的后面,嘲笑道:“幺儿,你那个来了。”
那个?
王幺幺低下头,看到自己做的椅子上全是血。
“很脏很臭欸,”他说,“一大股血腥味。”
“我不脏更不臭。”她虽然对自己身体的反应很害怕,但是在面对别人的嘲笑时却坚定不移地保护自己,“把你的话收回去。”
张楚岚要是知道她被人欺负,肯定会伤心。
她不许有人让张楚岚伤心。
男孩儿不仅不收,还是不依不饶那么说。
王幺幺看着他,看了许久,然后撸起袖子,说:“这世上有句话,你这么蠢,一定没听过。”
什么话?
王幺幺冷着脸,给了他一拳:“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张楚岚和王也赶到学校时,王幺幺下半身已经被老师用外套裹住了,她扎着和王也一样的道士头,平时总是一丝不苟的,但这回儿有不少凌乱的发丝落到额前,看上去颇为散乱。
张楚岚何等七窍玲珑心的人,一看王幺幺的打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跑上前,将王幺幺抱到怀里,说:“幺幺,你别怕。”
“我不怕。”王幺幺也抱住了他,说,“爸爸,欺负我的,我都有好好的打回去,你别伤心。”
“幺幺不要爸爸伤心。”
张楚岚浑身一怔,他看着眼前的王幺幺,和他相似的脸上,尽是自信、坚定和明朗,和他以前完全不一样。
明明是那么相似的脸。
养育的孩子的意义或许就在这里,相似的面孔,不一样的人生轨迹,代表传承的一方过得越好,越是对其自身的一种治愈,他心里忽然有些酸,他轻轻揉了揉王幺幺的小脑袋,将她抱在怀里。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他既不幸又有幸,他有宝儿姐,有王也,还有……
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他的孩子,王幺幺。
他抱着王幺幺,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句“好。”
家庭影像回忆录
王幺幺打架就从来没输过。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是个异人。
这得益于王也称得上严苛的教导。
暑假一到,王幺幺就会被王也带着四处修炼,他教王幺幺如何当一个异人,又如何把握和普通人相处的分寸。
“幺幺,”他拉着王幺幺,走到城市的边缘,说,“异人其实很孤独。”
“异人说白了就是异于常人,但这种有异究竟是高高在上,还是被党同伐异,这很难说清楚,但以我和张楚岚的经历来看应该是后者居多一些,”他站在天桥上,和王幺幺一同俯瞰桥下,繁华喧闹的城市,与她说,“当你成为一个异人,你自己就会感觉到自己的不同,自己就会把自己排出普通人的行列,这并不是高高在上,幺幺,这是自知之明。”
王幺幺看向他,问:“爸爸,那处在异人的圈子里还会孤独吗?”
王也给予她肯定的答案:“会,异人圈里也因各种手段的异同,分有不同的派系类别,各个门派之间每天都在发生明争暗斗,若你不属任何一个派系就会没有同伴,会变得异常孤独。”
而作为八奇技的传人,他和张楚岚就属于这一类人。
王幺幺眼里闪烁着些什么,她问王也:“爸爸,你是不是很孤独?”
“曾经是。”
王也遥望城市的一隅,他俯瞰众生,时间长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明明他一开始是为了认清自己才选择了做一个异人,可认得越清,他却活得越来越孤独了,人说难得糊涂,又说清醒比麻木痛苦,他虽然不曾后悔自己做出选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这种孤独的感觉。
人是群居动物,是人,即便是个体过于强大的异人,也会孤独。
包括他。
可是,他看着王幺幺那双未经世事,尚且纯澈的眼睛,告诉她:“孤独是人的常态。”
“你很难过?”
“是爸爸很难过,”王幺幺擦了擦眼睛,告诉王也,“我是替爸爸难过。”
“你别难过,”王也笑着说,“我早就不孤独了,我遇到了张楚岚,我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