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祝平是个大近视眼,平常框架和隐形轮流带,否则就是一米之外男女不辨,所以斯文败类的气场并非他想营造,而是受生理局限。
“你说你近视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去做个手术,堂堂老板有钱有闲,又不是我们这种劳苦大众。”粟桐按了按自己的黑眼圈。
她口中挪揄顾祝平,分散其注意力的同时,利用顾祝平対市局的不熟悉,领着他绕了一圈,等顾祝平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顾祝平脑子又不笨,他就知道粟桐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当年老教授还在时,粟桐就没少陷害顾祝平,年纪越大,人的脸皮越厚,特别是粟桐,她面不改色地指着会议室道,“里面有个罹患自闭症的小姑娘,我不久前答应过要帮她找心理医生,你来都来了,不如让我道德绑架一下?”
顾祝平的修养让他不能咬牙切齿,鼻梁上的眼镜却往下滑了一段,他从眼镜框的上方盯着粟桐,“你之前说除了锦旗还申请了两万块钱?”
“只要您老帮忙,案子一解决那两万块钱就打到您账上。”粟桐恭恭敬敬,就差往门口铺红地毯。
顾祝平气到喉咙口,想想又觉得自己不亏,钱算一天的报酬,还白得两锦旗,外加粟桐这良好的态度,能帮的就帮了。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粟桐就知道顾祝平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人,只要将他骗到会议室,接下来就能顺其自然,而那两万块钱本来就是这方面的经费,给了顾祝平还能敲他一顿竹杠。
这顿竹杠粟桐不方便出面,所以不合时宜的又想起了穆小枣,她就像道影子,平时藏在角落里不出来,只要有点风吹草动日头偏斜,她就被拉得无限大。
想起来后再想把人塞回去,得耗尽九牛二虎之力。
粟桐无意识地摸了摸头上发圈,那颗被拽下来碰破皮的假珍珠已经替换成了真的,下面的热熔胶也换成了底托,珍珠圆而大,虽不值什么钱,镶在十块一把的发圈上还是有点奢侈。
这是穆小枣送她的礼物,而粟桐的回赠品是一枚子弹,当然,这枚子弹只能当装饰品,里面没有填充物,不然能当“贩卖军火”逮起来。
大概是上次粟桐触犯了刘雨欣太多忌讳,加上这孩子记忆力超群,时间并不能抵消心灵创伤,因此看见粟桐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也只是逃避,譬如躲在白云依的身后,并没有情绪失控,更没有释放出敌意。
粟桐并不想侵入小姑娘的安全空间,她只是站在门内,背抵着墙,然后介绍道,“这位顾医生是比较权威的心理医生,我请他来帮忙照看一下刘雨欣。”
顾祝平这张脸比他的名字好用,关于他有不少报导,加上公司初期的宣传,白云依作为中度网瘾患者,没仔细留意也多少扫到过两眼。
像顾祝平这样的人肯定很难请,白云依感动于粟桐的诚意,反正闲来无事,想给她打件毛衣当报答。
顾祝平是粟桐带来的人,在白老师眼里有公信力,可刘雨欣就是个心灵封闭的小女孩儿,没怎么上过网,也不接触外人,只能进行简单的等量判断,既然粟桐不是什么好人,她带来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顾祝平刚一靠近,小姑娘就钻进桌底,她嘴里又开始念那些莫名其妙的数字,速度飞快,顾祝平立即止步,他示意道,“这是一种长期形成的刻板行为,也是她在进行自我保护,看样子曾经有人以暴力手段强迫她进行过记忆行为,导致她一旦察觉到外部危险,就会以这种方式来规避伤害。”
粟桐心想着:“造孽啊,这不就是把人当畜生吗?”
“她这样的刻板行为还会在什么时候出现?”顾祝平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断小姑娘,所以先跟白老师做简单了解。
“我感觉是随机出现的。”白老师翻过一本关于自闭症的书,她并非专业人员,所以里面不少特有的名词读不懂,而且书籍只是入门,让她能更了解小姑娘的精神世界,避免不当行为造成刺激,至于其它也不能奢求太多。
就譬如白老师知道小姑娘每一次的出神都控制在五十六分钟,却看不出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行为。
粟桐就像个局外人,抱臂挨着墙,冷眼旁观,她注视着门里的一切,当顾祝平无意间回过头时,却发现她目光虚浮在空气中,看着一道不存在的影子。
被粟桐注视着的影子正呆在四星级酒店的顶楼,她住的房间没有高文旭那么宽敞,视角也没那么好,所有的陈列和规格都要次一等,但也次不到哪里去,周围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但穆小枣清楚,门外有不少人专门为她站岗,就是怕她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