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再度验明正身了,可见这位嬷嬷做事很是谨慎。
好在霍暮吟知道她的来路,知道会问及那块金骰子,一早便将它放在身上。
“可是这块?”霍暮吟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打开束口,探指进去,将金骰子捻了出来。
那块金骰子拇指大小,八角修圆,并不硌人,每一面都用纯白的小玉珠镶嵌了点数,看起来极为精致。
折香嬷嬷见骰子还在,低头抿了口茶,掩去眼中的泪花。
“姑娘今日来见我,我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姑娘要想救华姑娘,恐怕不是容易的事。他现在很看重华姑娘,锁在屋里,许多人把守着。华姑娘状况不大好,浑身里外都伤了个遍,也寻过死,不过都不成,到现在已经见谁都不搭理了。”
霍暮吟越听越揪心,被锁在屋里的经历她不是没有过,可华桃的景况明显比她不好太多。
她定了定心神,道,“嬷嬷今日来见我,定也知道,容不容易我都是要救她的,还请嬷嬷指条明路。”
她语气缓和,没有太多激烈的起伏,话里话外却透露出一股坚定。
此刻的霍暮吟也许能与华桃感同身受,于她而言,被一把金锁困住的每一个清晨都是最残酷的折磨,当阳光透进来的时候,看到尘埃在光里飘飘袅袅,便会臆想着化成齑粉,与这些尘埃共舞,也好过当别人的掌中玩物。华桃的性情不如她坚韧乐观,怕是会想得更多。
“明日太后要到大承恩寺来进香,是个机会。”折香嬷嬷抬手,取下葡萄紫的面纱,露出一张布满蜡印和细小刀疤的脸。
她神色自若,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霍暮吟这才发现她的左手似乎也不大灵便。
感受到霍暮吟的目光,嬷嬷云淡风轻道:“被打的,这只手早前骨折过,好容易捡回来,能用就很好了。”
霍暮吟没有接话,道,“嬷嬷的意思是,明日从太后入手,状告乃公公吗?”
折香嬷嬷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些年没有人能告到太后面前,多是被他拦在宫外杀了。我今日出来,他多半也疑心,劝姑娘今夜在此住下,出了这禅修院,只怕他要无法无天,对姑娘下手也未可知。”
又说,“明日姑娘要是挺身而出,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缩在后头,定然第一个出来给姑娘当证人。”
霍暮吟拧眉,“也好,那便有劳嬷嬷了。”
她没坐太久,喝完手里的茶便告辞了。
当夜,霍暮吟在折香嬷嬷隔壁住下。月上中天的时候,她有些睡不着,越想越不妥当。华桃还在乃公公手里,便是这头她告成了,那头也不一定能保住华桃的命。
睡不着的时候,榻上越躺越热,细汗都要冒出来了。
霍暮吟光着脚丫下地,踮脚走过去开了窗户。春风裹挟着细雨卷进来,顺带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9章 窗前
轩窗外头,薄宣抱臂斜倚在窗边。屋里的夜明珠已经盖上了罩子,是以落在他脸上的只有庭院中熹微的光芒。
霍暮吟被唬了一跳,这个节点上,有些不愿意见到他。可逃避始终不是法子,薄宣此人,也不是她避而不见就不存在的,他的意愿,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更不是她能左右的。
思忖了片刻,她将窗户开得更大些,问道,“有事?”
她声音很是平静,与外头传言的张扬跋扈一点儿也不像。半开的窗缝里,露出她一张明艳的眼,以及一截纤细的腰肢。眼下她穿着雪白的中衣,外头披一件薄纱,许是方才太热了,领子往下豁了些许,露出奶白的肌肤,一双美眸水光发亮,竟是媚态天成,生生勾了旁人的魂。
薄宣抬手,从两扇窗的缝隙间探进去。
霍暮吟像是受了惊的小鹿,猛然躲了一下,一双眸子防备地盯着他。
薄宣的手停留在半空,他的眸色深了些,半晌,收回手,倚回窗边,转头看向庭院中故作清新的春花。
“盛京里的贵女最讲究男女大妨,还请霍大小姐将衣裳穿好。”
他音色清冷,一句话将礼法道义都说全了。
可霍暮吟不是别人,她重生过一回,无论这话里真真假假各有多少,她都不会忘记最后他手染鲜血,云淡风轻下杀令的模样。
她心里冷笑着,抬手提了提衣领,讥嘲道:“男女大妨?若是讲求男女大妨,你便不该出现在这里,可知深夜私会意味着什么?”
深夜私会?她倒敢说。
薄宣抬眉望过来,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喜,却不挑破,只好整以暇问道,“深夜私会——意味着什么?”
霍暮吟一听这话,便知他是故意的!
想到答案,她脸上有些发热,一时间恼羞成怒,身子退了一步,将窗户猛力关上。